69.第 69 章(1 / 2)

崔舒若突然發覺擁有一點點權利並不是多麼愉快的事了, 還是得費心。

不過,她既然攬了瓷器活,就有這金剛鑽。

麻煩歸麻煩, 但她還是著手籌措起糧食。光憑糧庫裡的, 恐怕還不行,那就得買糧了。即便是朝廷也不可能把人家商戶的門扒開, 直接搬糧, 齊王府更是不能這般做。

可齊王打仗的消息放出去太早了, 怕是糧商們就等著軍隊買糧大賺一筆。崔舒若淺淺慶幸自己好歹身份夠,糧商們不說鬆口,怎麼也不能推搪。

她一邊讓下人們準備糧食,一邊著人去請訾長史。

也就是她的姐夫訾甚遠。

訾家的生意大, 方方麵麵都有所涉獵,並州自然也有, 尤其是在他成為齊王的女婿以後,訾家在並州鋪設的心血也就愈發多。

可以說,並州的糧商裡頭,訾家少說也排第三。自家人好說話,她準備先串通訾家糧鋪的掌櫃, 到時候在一塊收糧,亂亂其他人的心。

但訾甚遠的大方,遠超乎崔舒若的想象。

崔舒若不過是請對方讓底下的人配合自己,可訾甚遠直接將一個盒子推到崔舒若的麵前,裡頭赫然是訾家在並州的幾家糧鋪的契約。

崔舒若驚訝道:“姐夫, 這……”

訾甚遠卻早已是深思熟慮,他溫和正色,“我與祖父商議過, 大人將派軍攻打西秦,少不了錢糧,區區幾家鋪子,不過是一點心意。”

大人指的便是他的嶽父齊王。

而且訾老家主的原話可不是如此,而是向訾甚遠剖析利弊,隻要趙家真的打下西秦,就會成為北地諸王裡地盤最大、實力最強勁的,況且幽州還投靠了,近乎是歸攏泰半百姓的心。

西秦還有一個最大的意義,他們占據著洛陽,打下西秦的土地,在洛陽稱帝名正言順,到時天下歸一近在咫尺。

與其等洛陽打下,倒不如趁著現在,主動獻上家財,助齊王成事,如此一來訾家在新朝地位才能穩固。

訾甚遠愛重趙平娘不假,可聽見祖父這般說,心底不免疑義,“可若是敗了呢?”

訾老家主年事已高,當時咳嗽不已,臉色分明是沒有多久可活的衰敗青灰,“我已籌謀至此,儘了人事,可成王敗寇從未有萬分把握之說,倘若敗了便是時也命也,我們訾家注定不能累世富貴。

況且,訾家早已和齊王的大船綁在一塊,你真以為若是齊王敗了,後來人能瞧著你不曾儘力就寬宥大度?

甚遠啊,你什麼都好,可惜少了些殺伐決斷的魄力,我還是太拘著你了。生子養兒,當如狼,你且記住這句話!”

訾甚遠滿臉羞愧,他已算是極有見地的人,可和年老成精、多智近妖的訾老家主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

“孫兒慚愧!”

訾老家主擺了擺手,“不是你的錯,是我要求太多,隻盼老天能給多給我這把老骨頭些活頭,好為訾家再多多籌謀。

不論怎樣,你隻要記住一句話,不吝惜家財,唯齊王命是從,來日不參與黨政,隻忠於座上那人,憑你的功勞,還有娶了郡主的情分,可保訾家富貴平安百年。”

訾老家主說完,浮腫青黑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整個人都勞累不已。訾甚遠一邊扶他躺下,一邊說孫兒知道了。

他幫訾老家主掖了掖被褥,看著祖父氣若遊絲的模樣,神情擔憂,眼中卻也迷茫。亂世之下,訾家家大業大,看似萬貫錢財是立身之本,實則真正的定山基石,訾家最大的財富,不過是眼前垂垂老矣的人。

訾甚遠回憶中抽出思緒,他不僅將匣子裡的東西推給了崔舒若,還透露出了一二句,“大軍出征所費靡多,但二妹或許可等上一等。”

崔舒若看了眼裝著幾家糧鋪契約的匣子,仿佛明白了什麼,“多謝姐夫提點。”

她也十分上道且好心的將此事告知給了齊王。但齊王可是從見到她之前就麵帶喜氣,當崔舒若說了此事時,齊王一擺手,“欸,甚遠可不止此,他今日特地向我獻上訾家半副身家。

得甚遠此婿,何愁大事不成?”

齊王開懷大笑,其他幕僚也大多是幾番恭維。

崔舒若想的卻是,訾家的半副身家,得值多少錢財?都說富可敵國,怕是不但能支撐得起與西秦人一站,甚至來日徹底收服北地都有餘力,也難怪齊王笑得如此高興了。

換誰平白得了天大的橫財,做夢怕是都能笑醒。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抵了那麼多的財帛。

怕是很快訾甚遠訾長史,或者說訾郡馬該被齊王帶在身邊,以示寵幸了。

不出乎崔舒若所料,第二日書房議事時,訾甚遠就出現了,以往隻有再親不過的親信,才能帶著這裡出謀劃策,為齊王進言。

時至今日,齊王才算真正信任、接納了他。

儘管此事看著不值,可崔舒若清楚齊王將來的成就,也就能明白,訾家做出了最對的選擇,一切的付出都將得到回報。

往後如何,崔舒若不能說,亦不能解釋,但訾甚遠捐出的家財,給她帶來的最直觀的感受便是齊王變富裕了,並州軍變富裕了。

她能用來買糧的錢一下子多了不少。

可這不意味著她就能大手大腳的揮霍,儘管錢帛不是自己的,可平白讓其他人賺得盆滿缽滿,怎麼想都不劃算。

所以她的初衷不變,橫豎現在那幾家糧鋪歸齊王府所有,名正言順的得聽她安排,崔舒若乾脆放出消息,說是齊王府準備借用訾家的勢,靠訾家商隊運糧到並州,不必在並州高價買糧,而那幾家訾家糧鋪更是像模像樣的建起糧庫。

原本那些想要趁機抬價,奇貨可居的糧商們都半信半疑,直到一支商隊進城直奔糧鋪,且車轍壓出的痕跡又深有種,才叫他們有些慌亂。

在觀望的糧商逐漸動搖,甚至坐不住主動找崔舒若的第二日,又是一支商隊進城。

其實糧商們也是半信半疑,真的有那麼快嘛,這是從哪收的糧食?可是想想訾家的能耐,又覺得頗有可能。

於是派了夥計,偷偷在尾巴的板車袋子上插了個口子,流出來的果然是白花花的米。

那私底下悄悄派夥計的糧商當即察覺不妙,清點了屯糧,馬不停蹄地找崔舒若去。可崔舒若卻像是毫不著急一般,愣是晾了人整整半個時辰才請人進來。

她是郡主,品級高,坐在上首不輕不重的玩弄茶碗,嘴上道:“最近事真多,方才下人隱約通報了一聲,可我竟聽岔了,直到此刻才想起來,可叫你好等?”

糧商四十多的年紀,肚子圓滾,等得心急如焚,大冷的天裡頭一個勁的冒汗,生怕崔舒若真不要他的糧,那自己囤的那麼多,豈不是要喂老鼠去?

“郡主娘娘說笑了,小人卑賤,闔該等著,倒是驚擾了您,真真是罪該萬死!”他卑微的恭維起崔舒若。

拿捏人也講究火候,崔舒若也想速戰速決,不欲為難,“你說的不對,你我的時日都金貴,也不必繞圈子了,今日開門見山,糧價多少?”

胖肚子糧商還想著拖延一二,看看能不能套套交情,奉承一二,沒料到這位衡陽郡主完全不按正常的路子,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好咬牙道:“兩百文一鬥!”

崔舒若將茶碗倒置,笑了一聲,眼神陡然淩厲。

胖肚子糧商當即改口,“不不不,某說錯了,是一百五十文一鬥,一百五十文一鬥。”

崔舒若笑了一聲,把茶碗拿了起來。

這就代表還有得談了。

糧商鬆了口氣。

在亂世裡,北地糧價差不多是糧商後來說的數,但並州素來安穩,又因為齊王治下有方,向來視耕種為大事,收攏流民,如此一來,若是在並州收糧,其實並不同於其它州郡的高價。

平日裡約莫一百二十文一鬥。

若是建康,那真真是穀賤如泥,隻要二十文一鬥。

但想要從建康運糧,簡直難如登天,一路上不知要經過多少不同勢力的地盤,稱王的州郡、胡人的部族,還有時不時冒出來馬賊水盜,光是沿途繳納的稅錢,湊在一塊,怕是就比正常糧價貴了。

崔舒若一錘定音,“一百二十文一鬥。”

糧商急得差點說不出話,“郡主娘娘,您給小人留一條活路吧!這價也太低了。”

為了屯糧,糧商們也是搶著收糧,價比平日都高。

崔舒若卻不為所動,她微微一笑,“成啊。”

在糧商準備鬆一口氣時,崔舒若慢悠悠開口,“我齊王府可不會強買強賣,若是不滿意,大可以出去,外頭可還有的是人候著呢。”

崔舒若悠閒的抬起自己的手,看起手上的指甲,整一個漫不經心,完全不將糧商放在眼裡。

她直接揮手示意下人去把其他等在大門外的糧商喊進來。

那些人囤的糧食可不必自己少,胖肚子的糧商急忙伸手攔住那下人,對崔舒若彎腰行禮,“一百二十文一鬥!就一百二十文!”

他方才自然是沒有說實話,雖然收糧貴了些,可做糧商的也不是傻子。郡主出的一百二十文一鬥,堪堪好回本,但若是在鋪子裡頭賣,就憑並州的安寧,還不知到猴年馬月,到時虧得更多。

崔舒若燦爛一笑,身上的輕慢頓消,“如此,便畫押簽契吧。”

胖肚子的糧商苦著臉按了,雖說沒虧,但這不是白忙活了一場麼,還替齊王府湊齊了糧食,都不必大肆去附近各縣收糧。

真是……白白跑腿做苦力了。

然而等到胖肚子糧商出府以後,看見好幾個糧商交頭接耳杵在門口,一個個神氣焦急的樣,他突然又覺得自己不虧了。

好賴他是把糧賣出去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要知道齊王府如今暫時可不缺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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