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掌棋者(1 / 2)

白野月見抱著維修工具。

她身旁還跟著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

訓練場的玩鬨之後, 白野月見注意到萩原研二神色不複原先那般自然,便彎腰拾起工具,態度輕鬆地提出跟他們一同去還器材。

看似逗逼, 實則比誰都細心的鐘場警官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抓過伊達航, 表示他還要做最後的爭取,接著就帶上人高馬大的警校生離開。

走之前他還記得招呼柴田教官,隻可惜柴田教官十分抗拒,一得空就飛快地逃跑了。

沒辦法, 再跟他們這群人待下去, 柴田教官指不定還得被逼著演出什麼戲碼呢。

此刻,就剩下白野月見和兩個後輩了。

“你很在意。”

安靜的過道上, 白野月見忽然開口。萩原研二愣了一下,轉頭, 看到前輩那雙清淺的灰色眸子落在他身上,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

“剛才鬆田同學的表演似乎讓你很不愉快。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對你說聲抱歉。”

在前輩溫和的注視下,萩原研二原本劇烈跳動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

“你說的對,我很不愉快……”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但是那不是因為前輩們的玩笑,也不是因為小陣平……我隻是, 對我自己很不滿意。”

被點名的鬆田陣平一言不發,目光卻始終落在萩原研二身上。

“為什麼?”白野月見問他。

萩原研二皺著眉。

他又想起了剛才訓練場的玩鬨。

白野月見和鐘場警官……這兩人看起來是在插科打諢, 跟小學生一樣拌嘴, 提出來的問題卻犀利無比,直指萩原研二的弱點。

麵臨兩難選項的時候,一方是自己在乎的人, 另一方是完全不認識的路人,自己要怎麼選擇?

“雖然很舍不得小陣平,但是我作為一個警察,應該還是會選擇市民的那一方吧……當然,這隻是口頭的回複,如果現實中真的遇到這種難題,那個時候的我會選擇哪一邊,我自己也不知道……”

萩原研二說完,忽然笑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幾分苦澀,“一開始,我是打算這麼回答你們的。”

“但是,在聽到小陣平的話之後,我發現我做不到那麼灑脫。那個瞬間,我甚至覺得拋棄警察的責任也不錯……真是太遜了。”

萩原研二歎了口氣。

過去,這位麵容清秀的長發青年一向是五人組裡最隨性自在的人,總是帶著清爽的笑容應付周圍一切。可如今,他的漂亮臉蛋上布滿了陰雲。

白野月見一勾嘴角,明白了。

“那麼,我再換一個問題吧。”

“什麼?”

萩原研二抬頭,猝不及防撞進白野月見沉靜而深邃的灰眸裡。

她笑吟吟地望著他,詢問道:“如果選擇的人是鬆田同學,他需要在你和另一個不相乾人士之間選擇,你希望他選擇哪一方呢?”

“當然是另一方!他可是警察啊!”

萩原研二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他反應過來了,表情一下子軟了下來,“不,可是,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見萩原研二皺著眉,還在思索如何回答,旁邊沉默的鬆田陣平終於忍不了了,他雙手交疊抱著後腦勺,姿態看上去很是不馴。

“萩,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把我換到你的位置上,我肯定也做不出選擇,要在自己的摯友和無關路人之間二選一,這種選擇實在是太殘忍了。但是……那又如何?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隻能遵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事後我可能會為此後悔、悲痛,痛不欲生,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必須要做出選擇。”

不論結果如何,至少要先動起來。之後的事情,那就等到之後再考慮!

鬆田陣平揚著頭,眉峰微微挑起,有金色的陽光從走廊一角灑進來,落在他線條淩厲的側臉上,他看上去瀟灑極了。

一番直爽誠懇的話語落地,萩原研二擰緊的眉緩緩鬆開了。

忽然,鬆田陣平又笑了一下,笑容裡帶著幾分戲謔。

“而且,剛才的我是在被選擇的位置上的吧?那麼問題就簡單很多了——為了公眾的利益,我很樂意迎接死亡*。我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就算我先走一步,你也不許自暴自棄,聽到了沒有?”

白野月見帶著點笑意看過去:“話雖如此,可如果是萩原同學先走一步的話,你也會這樣想嗎?”

“這怎麼可能!”

鬆田陣平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雙標,“那個時候——我肯定要把殺害了萩的凶手都抓起來,痛打一頓之後再把他繩之以法。”

萩原研二被逗笑了:“小陣平,你也太任性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任性一點又有什麼不好!”鬆田陣平理所當然的說道,“我想,前輩肯定也會這麼選的吧。”

“不會哦。”

“誒?”

黑發女警彎著眸,笑眯眯地走在兩人身旁。不知為何,鬆田陣平感覺她的表情似乎變冷了一點。

“如果有人要把我重要的人、和一群路人擺到棋盤上,我才不會按照他們的規則走。”

白野月見嗤笑一聲,語氣平靜,卻帶著點不容置喙的漠然。

“我會把整個棋盤都掀了,自己去做那背後的掌棋者。”

自己在意的人和無辜的路人二選一?

開玩笑,她才不會做選擇。

她全都要!

白野月見說這話的態度傲慢得不可思議,兩個後輩呆了一秒,而後忍不住感慨:“真不愧是前輩。”

話已至此,萩原研二還有什麼好苦惱的。他的臉上重新掛上笑容,又不免對她的話產生好奇:“兩方都保護下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當然有把握。”

白野月見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知為何,萩原研二竟從她身上看出幾分跟自己幼馴染相似的氣質。

兩人看上去大相徑庭,鬆田陣平是極度外放的性格,桀驁不馴,肆意隨性。而白野月見看起來則是溫溫柔柔的,她總是帶著笑容,哪怕跟機動隊的逗逼警官開著玩笑,她的情緒也一直穩定在合適的區間裡,不高也不低。

但這一瞬間,萩原研二竟覺得兩人身上有一部分氣質重合了。

還沒等他仔細看,白野月見身上尖銳的部分忽然消失了。

這會兒他們也終於走到器材室,還空著一隻手的鬆田陣平拿出鑰匙去開門,白野月見和萩原研二則站在後麵。

“剛才我有一句話忘說了。”

白野月見忽然用平緩的語氣說道,“你們現在還是學生,真的遇到如此兩難的困境之時,你們完全可以向上級請教,而不是自己一個人扛。不管是我、鐘場警官、還有其他刑警,大家都會很樂意幫忙的,否則的話,豈不是白費了你們喊的那一聲聲前輩?”

萩原研二抬頭看她。

她還望著器材室裡麵,目不轉睛。但萩原研二感覺得出來,黑發女警這一番話,其實是對著自己說的……從訓練場開始,她就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了吧,所以才會對他說這麼多……

鬆田陣平從器材室探出頭來,接過她手裡的道具箱,他沒注意到幼馴染的神遊,反倒吐槽起白野月見話裡的差錯:“可是前輩也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吧?前輩做得到的事情,沒理由我們就做不到。”

“你說錯了。”白野月見笑彎了眸,“其實我跟你們一樣大哦。”

“誒?”鬆田陣平不可置信,“可是你明明念的上一屆……”

“這個啊,當然是因為我是天才啊。”

鬆田陣平:“……”

因為自己的是天才,所以比他們都要厲害,是他們可以依靠的對象……她是想說這個吧?

“前輩,你這話很招仇恨哦。”他露著半月眼指出。

“那有什麼問題,這可是事實。”

白野月見說完,又扭頭去看萩原研二,眼睛裡帶著亮閃閃的期待,“怎麼樣?萩原同學,你考慮好了嗎?我們搜查一課可是個溫暖的大家庭,不管你遇到什麼麻煩,我們都會很樂意幫你解決的~”

萩原研二:“……”

剛才說了那麼多,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啊!

沒想到話題兜兜轉轉又回到這上麵去了,他有些無奈,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但是,按照前輩剛才說的……”他甚至有心情跟白野月見開玩笑,“爆/炸/物處理班那邊,應該也是個輕鬆溫暖的大家庭吧,嗯……我要怎麼選擇比較好呢,真困擾啊。”

白野月見表情立刻變了。

“你聽錯了,我才沒說爆/炸/物處理班!”

看到前輩難得孩子氣的一麵,萩原研二一掃剛才的鬱悶,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

把維修工具儘數放回器材室後,鬆田陣平鎖上了門。

白野月見也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

畢竟萩原研二剛被她和鬆田陣平一番靈魂拷打,心理陰影怕是還沒消除,如今要他立馬做出決定……恐怕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過自己都如此耐心開導了,他要是再不選擇搜查一課,就太說不過去了!

至於伊達航那邊——

白野月見知道,伊達航受父親的影響很深,他父親曾是附近交番的一位警察,在一次便利店搶劫案中為了保護市民被打成重傷。為了繼承父親的意誌,他立誌成為一個好警察。

根據知情人士透露,在白野月見找到他之前,他其實是想去交番的。雖然苦了累了點,但是在交番上班,每天都能切實地接觸到民眾,正義凜然的警校生對此滿懷憧憬。

不過眼下,他多了一個搜查一課的選擇。是直接去搜查一課,還是先在交番做個幾年,再轉去搜查一課……這個問題讓性格直爽的伊達航都陷入兩難了。

關乎職業道路這種人生大事,白野月見很理解他的糾結,畢竟跟自己不同,這幾個警校生都是生活在陽光之下的正常人。

白野月見也不急於一時。

今天來這一趟,總歸是有收獲的。她確定了伊達航沒有去機動隊那邊的想法,還開導了萩原研二,至於剩下的……距離他們畢業還有好幾個月,她還可以再等一等。

想到這裡,她決定先行離開。

去往停車場的路會經過柴田教官的辦公室,鬆田陣平也說要去辦公室還鑰匙。想到柴田教官被當作人質,受了好大一番苦(主要是社死),白野月見就忍俊不禁,決定向那位可憐的教官道聲感謝。

於是三人再次結伴往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半掩著,裡麵沒有聲音。從窗外隱約可以窺見桌子旁坐著一個人,對方低著頭,手裡拿著什麼東西,一動不動的。

白野月見推開門。

“柴田教官,是你嗎?剛才真是不好意思……”

話音未落,她忽然嗅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這個範圍……該死的,是那個東西!!

白野月見當即變了臉色,她馬上後退,緊緊捂住鼻子。腳步踉蹌之間,還不小心撞到了門旁的一張桌子,桌子被撞出巨大的聲響,上麵的臟衣服和雜物散落一地,倚靠桌子擺放的空拉杆箱也被桌子撞得晃了兩下,好在它沒有倒下。

身後兩個後輩愣住了,他們本來要往房間裡走,卻忽然被攔住,不僅如此,白野月見還飛快地轉頭,眼神嚴肅地看著他們,下達了指示。

“屏住呼吸,快退後!”

兩人大腦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已經遵從命令,紛紛捂住口鼻,往後退了好幾步。

白野月見把門重新合上,直到退到安全的地方才放下手。

“萩原,你立刻聯係教官封鎖學校;鬆田,你去聯係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另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靠近這裡……”

她的語氣非常凝重。

“這是一樁殺人案件!”

緊接著,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房間裡的人身體忽然動了一下。

然後,他在三人的注視下失去重心,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

搜查一課來得很快。

各個班的教官們在聽說了情況之後,就立刻宣布拖堂,引得底下學生“唉”聲一片。有些案發時間沒在上課的學生,則被教官要求留守在原地,不許亂動。

饒是如此,當搜查一課的警車抵達警校時,還是有好奇心強的學生從窗戶探出頭來,試圖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目暮警部來到後麵的辦公室。

白野月見早在門口守著了,目暮看到她這麼乾站著有些驚訝:“白野,你不先去勘察現場嗎?”

“我做不到,警部。”

“為什麼?”

白野月見指了指窗戶,天色漸暗,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屍體手指上隱約有不起眼的藍色光芒在閃爍。

目暮警部表情凝固了:“這是……”

“氰化/物與酸結合,會自動釋放出有毒氣體。”鬆田陣平走上來,表情同樣凝重,“房間裡充斥著苦杏仁的味道,說明氣體濃度極高,一旦吸入一定劑量,就會立刻毒發身亡。”

至於那藍色光芒,則是屍體觸碰過氰化/物的證明。

想到這裡,鬆田陣平也是一陣後怕。

他們剛才可沒注意到房間裡的異樣,若非白野月見發現的及時,他們可能也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劇毒奪去半條命了。

“對了,前輩有沒有事情?”

鬆田陣平擔憂的看向白野月見。一旁,聽說了事情經過的三係眾人也嚇得不輕,紛紛衝上來把白野月見圍住。

“小白,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小白!”

“我們三係隻有你了!”

“你要是走了,下一個加班的就是我……小白,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幾人七嘴八舌,現場的氛圍也被搞得亂七八糟。白野月見麵色陰沉地掃視一圈:“夠了啊你們,我還沒出事呢,彆隨便詛咒人家。”

話音剛落,她注意到同事阿陸正在打電話。

“阿陸,你在乾嘛?”

“幫你叫救護車!”阿陸著急忙慌的,語氣比平時還要快一倍,“你就放心的去吧,我們會繼承你的遺願的。”

白野月見:“……”

她一把奪過對方的手機,按下關機鍵,然後丟回去。

“彆鬨了,該說正事了。”她板起臉。

隨著她露出正經的表情,原本還在開玩笑的三係也同時變了臉色。他們對視一眼,然後四散開來,開始從各個角度勘察現場。

作為案件的第一發現人,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同樣留了下來,站在旁邊圍觀——他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搜查一課辦案呢,感覺十分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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