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去就是一腳,前排那個被他踢到的撞到了後麵幾人,連著全都滾在了地上。
在他準備踹第二腳時,庭淵拉住了他。
“你又攔我!”伯景鬱有點不高興。
“這種早已看透的人,你跟他們生氣,那不就是跟你自己過不去。”
年輕氣盛乾什麼都容易上頭。
“生氣暴怒會讓你體內的激素水平發生改變,腎上腺素飆升,心跳加快血壓升高,從而誘發心腦血管疾病,既傷肝又傷肺。”
伯景鬱:“……”
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心跳得飛快,感覺體內的熱血已經直衝腦門。
此時壓製不住自己體內的怒火,真到了中州,麵對那些縱橫官場數十載早已是滾刀肉的官員,表現得像一個上竄下跳的猴,反倒會落了下風。
庭淵也發現隨著這個案子的深入調查,伯景鬱越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容易喪失理智被人牽著鼻子走。
以前表現的少年老成,如今看著倒真像是個少年。
庭淵:“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要上頭,平和看待,你麵前這些人也不過是暫時還能喘口氣,過不了多久都會成為屍體。”
“好,聽你的。”
聽勸也是真聽勸,轉眼之間就平複了自己的情緒。
庭淵調節了一下情緒,繼續和這些官員對話,“劉家莊管事的張吉對聞人政發現他們偷種農田一事供認不諱,城內劉家糧肆管事的劉宏指認你們收受賄賂,明確指出是以糧票的形式受賄,如今人贓並獲,劉宏在認罪書裡表明他們出錢你們出力,為他們掃除一切障礙,聞人政一個新來的司戶都能發現有人偷田,你們幾位司戶真就半點沒發現?不過是收了好處密而不報,成為劉家在春熙城的保護傘,加上你們家眷親筆寫的認罪書,整個案件的證據已經十分完善,諸位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管我要證據,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你們所需要的證據……”
“至於你們為什麼要害聞人政,科舉考試涉及律法,諸位最次也是從幾十萬人中考出來的進士,律法早已爛熟於心,還需要我給出理由嗎?”
貪汙受賄結黨營私是死罪,他們不想死,那麼知道他們秘密的人自然就是該死的那一個。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證據擺在眼前,無論怎麼辯駁,都改變不了事實,剩下的便交給颶風來處理。
伯景鬱和庭淵順著院子往後麵花園慢慢走著散步。
身後的小兵跟上來,被伯景鬱製止了。
湖邊有個小亭子,亭子裡有圍欄可以坐,湖裡養了很多魚,庭淵往亭子走去。
庭淵也走不動了,現在他也想休息休息,體力幾乎到了極限。
兩人並肩坐下,伯景鬱問庭淵,“我蠢嗎?”
庭淵搖頭,偏頭看他。
出居安城未到兩月,伯景鬱真的比他初見時變了許多,那時的他說風光月霽也不為過,如今體驗了人間煙火,染了一身塵土,少了幾分之前的自信。
有點像他當年從警校畢業到警隊實習一樣,總覺得自己什麼都行什麼都會,然後在案件裡不斷地自尊心受挫,不斷地被現實打臉,不斷被磋磨,棱角一點點被磨平。
一開始麵對窮凶極惡的殺人犯也是嫉惡如仇,恨不得邦邦兩槍直接將殺人犯了結了,到後來殺人犯在他的眼裡也隻是殺人犯,不是這個殺人犯就會是那個殺人犯。
小時候很有誌向地說:“我要做警察,把世界上所有的壞蛋都抓光。”
長大後再回看,他說:“我要做警察,儘全力不放過任何一個殺人犯。”
因為長大了才知道,殺人犯的數量不是固定的,不會抓一個少一個,不知道哪天在城市的哪個角落,就會有受害人出現,不知道屍塊會出現在哪裡,不知道凶器會在哪裡,也不知道現場會有什麼樣的證物,指向什麼樣的地方。
不是不想抓光所有的壞蛋,而是隻能儘全力不放過每一個壞蛋。
庭淵非常肯定地給出了答案:“不蠢。”
他很認真地看著伯景鬱,對他說:“你很聰明,我不騙你。”
伯景鬱移開視線,“可我為什麼越來越容易發怒?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父親無數次教導我,君王要不喜形於色,亂發脾氣會失了帝王家的氣度,可我卻背離了他的教導。”
庭淵握住他的手,“你沒有亂發脾氣,亂發脾氣是毫無由來地突然就暴怒,你發脾氣是有原因的。”
伯景鬱從小就被PUA要如何如何做一個君王,所有人都在教他君王應該有怎樣的品質,沒有人教過他最基礎的人是什麼樣的,很久以前庭淵就感歎過,內心沒有扭曲陰暗已經非常好了,庭淵接觸的很多暴力犯罪或者是連環殺手和伯景鬱都有類似的童年。
“你隻是在不斷找回真實的自己,這個過程中難免遇到一些事情會讓你產生怒火,過去一直在壓抑,沒有人教過你該如何正確排解情緒,這不是你的錯,君王要保持威嚴震懾臣子,你又不是君王,不必過於克己複禮。”
庭淵轉而又說,“當然也不能過於暴怒,是真的會傷身體,我們可以慢慢地將這些情緒排解掉,不必讓其一直積壓在心裡。”
一直積壓在心裡,時間一長猛然爆發,就跟開閘泄洪一樣。
或許,他需要的不是大道理……
庭淵突然抱住伯景鬱,擁抱是一個很好的拉近關係的方式,也能夠減輕壓力舒緩情緒。
在一個人情緒低落時,主動擁抱,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擁抱的意思是:我在,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我在這裡,我陪著你。
這是伯景鬱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擁抱。
這種體驗對他來說很奇妙。
從小到大他聽過的長篇大論的道理實在是太多太多,數不勝數。
他們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始終是高高在上地指導他。
隻有庭淵消除了距離。
伯景鬱回抱住他,越抱越緊,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己的骨子裡。
因為他知道這個溫暖的擁抱不是永久的,庭淵會鬆開。
他想要這份溫暖能夠多留一會兒,哪怕就是一小會兒。
庭淵能夠感受到伯景鬱傳遞出來的情緒,伯景鬱越收越緊的手和他那遠超常人的力量,實在是超出了他能夠承受的範圍,“輕點兒,我的肋骨要斷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