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桂花樹得有上百年的曆史,粗壯無比,桂花的顏色還不是常見的黃色和橘色,而是鮮豔的紅色。
桂花樹上係了許多紅綢祈願。
樹下香氣迷人,讓人沉醉其中。
庭淵深吸了一口香氣,將桌上的桂花掃落在手上,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荷包,將這些桂花全都裝進自己的荷包裡。
認真聞能聞到荷包裡散發出來的桂花香氣。
做完這一切,他看向哥舒璡堯,“你今日帶我出來,是有話要說吧。”
哥舒璡堯點了點頭。
庭淵與他相識很久,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是一件讓他難以開口的事情。
哥舒璡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還是得說,“先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庭淵沒接話,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哥舒璡堯:“景鬱喜歡你。”
庭淵愣了:“?”
伯景鬱喜歡他?他為什麼沒有發現。
而且,為什麼是哥舒璡堯來說。
“他喜歡我,為什麼不是他說,而是你來說?”
哥舒璡堯道:“因為他不想讓你知道。”
庭淵更懵逼了,“他不想讓我知道,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哥舒璡堯突然沉默。
庭淵微微歪頭看他,尋求一個答案。
哥舒璡堯想著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裡,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因為你有喜歡的人,你與他不可能在一起,再者你的身體不好,壽命不剩幾年,我不希望他步我與他父親的後塵,我希望他能選擇一個起碼身體健康的人喜歡……”
庭淵聽了這話,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道:“哥舒璡堯,你的話很傷人。”
“對不起。”哥舒璡堯也知道這麼說傷人,但他沒有辦法。
庭淵:“你說的都是事實,隻是你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傷到我了,我不能理解你的行為,伯景鬱既然不希望我知道,你就不該告訴我,再者,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更不該插手。”
庭淵補充道:“我不是說你沒有資格管他,你當然有這樣的資格,隻是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對他來說也很殘忍嗎?我想他不想讓我知道有他的理由,他也一定給過你這個理由,但你選擇直接跳過他找到我,把這件事情揭露出來,我明確地告訴你,哥舒璡堯,你越界了。”
“你有想過你這麼做,是在傷害伯景鬱嗎?”庭淵問他。
難道他就完全不考慮伯景鬱的情緒嗎?
庭淵難以理解。
先不說伯景鬱喜歡他這件事如何如何,單是哥舒璡堯這個行為,庭淵無法認同。
“你來找我說,是想讓我斷了伯景鬱的念頭吧。”
哥舒璡堯一定是試過說服伯景鬱不要喜歡他失敗了,所以才會來找自己,從自己這邊下手。
哥舒璡堯點頭:“對不起,我彆無他法。”
庭淵對此時的哥舒璡堯是很失望的,他在哥舒璡堯身上看到了傳統的長輩思想,打著為孩子好的名義,讓孩子按照他們製定的路線行走。
庭淵道:“你確實應該道歉,而且要深刻道歉。伯景鬱喜歡我,可我並不喜歡他,甚至他都沒有與我表明心意,這一切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是被喜歡的那一個,我毫不知情,我有什麼錯?你改變不了他,所以你就要來改變我,你拿我當成什麼了?我為什麼要幫你處理這件事?”
代入一下,庭淵覺得很窒息。
從前他處理過一個案子,死者是一名男高中生,跳河自殺。
跳河的原因是他在高三最後一學期喜歡上班裡的女同學,並給女同學寫了一封告白信,打算在高考結束後,將告白信遞給女孩。
不慎被他媽媽收拾房間時看到了,他媽媽認為他喜歡這個女孩,會耽誤他高考,於是沒有給他打過招呼,便直接找到了學校,將女孩叫到學校附近的奶茶店,與女孩說明了來意,希望她能夠告訴自己的兒子——自己根本不喜歡他。
女孩不明白這與她有什麼關係,拒絕了男孩母親的要求,卻被放學回家的男孩看見。
男孩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在做什麼,覺得非常羞恥,於是便離開了。
對於男孩來說,他並沒有想過讓女孩提前知道自己喜歡她,這是他心裡的小秘密,卻被母親以愛的名義公之於眾。
一時間男孩羞憤不已,他無法麵對女孩,也無法麵對自己的母親,想不開跳河了。
屍體順著上遊漂到下遊,被河邊釣魚的人發現,報了警。
男孩的母親將男孩的死全都歸咎到了女孩的身上,認為是女孩影響了男孩,才導致男孩想不開自殺。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女孩也因承受不住壓力,從自家陽台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本這兩個孩子都可能有美好的未來,男孩也不一定會將告白信給女孩。
因為一封還未遞出的告白信,導致兩個孩子永遠地停留在了高考前。
而哥舒璡堯,就與這個案件裡的母親一樣,以愛的名義在傷害伯景鬱,同時也傷害了庭淵。
他道:“哥舒璡堯,伯景鬱知道你找過我,他該有多難受,你想過嗎?”
哥舒璡堯道:“我寧願他恨我,我也不願意他往你這個火坑裡跳。”
“跳不跳是他的事情,你無權乾涉。”
庭淵陡然提高了聲音,難以抑製住心中的怒氣,質問他:“你要我做什麼?要我走到他麵前告訴他彆喜歡我,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還是要我告訴他,我都知道你喜歡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喜歡?你想讓我做什麼?”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一向事事處理圓滑的你,為什麼會在這件事上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處理?”
哥舒璡堯也提高了聲音,“你跟我回居安城,處理完總府這些官員,我就會回居安城,你跟我一起走,不用陪他巡查了。”
庭淵有些難以相信這是哥舒璡堯能夠說出口的話,“你是真的一點都不顧忌他的感受嗎?”
哥舒璡堯:“隻有你們分開,隻有他看不到你,他才會斷了對你的念想,或許前路他遇到彆人,就能夠移情彆戀,你們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會越喜歡你,到你真的要永彆的那一天,他怎麼辦?”
“庭淵,你告訴我,那時候的伯景鬱怎麼辦?跟你一起死嗎?”
庭淵:“我無法給你答案,沒有發生的事情沒有答案。”
哥舒璡堯:“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我也知道你也很在乎他,隻是不喜歡他,你能不能為他考慮一下,景鬱是個很固執的人,認準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改變,除非受到非常嚴重的傷害,他曾因險些被糕點毒死,再也不吃一口糕點,隻有你狠狠地拒絕了他傷害了他,他才不會再喜歡你,他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想你也不會希望將來他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庭淵被氣笑了,“你拿我當什麼了?哥舒璡堯,你到底拿我當什麼了?”
哥舒璡堯完全是在道德綁架他。
而他就和那個女孩一樣,完全是無妄之災。
所有的一切,對於伯景鬱來說已經很難承受了。
哥舒璡堯還要把刀遞到他的手裡,讓他拿刀刺向伯景鬱。
庭淵難以想象若是自己滿心喜歡,捧在手心裡的人,拿刀刺向自己,該有多痛。
他無法接受,也無法忍受這種荒唐的事情發生。
庭淵拒絕了哥舒璡堯的想法:“我不會這麼做。”
站在伯景鬱身邊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多,每一個他都很珍視,庭淵做不了這個劊子手。
“哥舒璡堯,站在你的角度,我能夠理解你的行為,但我希望你能夠尊重伯景鬱的想法,我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不和伯景鬱告狀,維持你在他心中完美舅父的形象。”
哥舒璡堯道:“此時他對你用情不深,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難道你想他在你死後陷入傷痛難以自拔,看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你知道所愛之人逝去後守著那點回憶有多孤寂嗎?——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好,你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庭淵腳步微頓,片刻後加快步伐離開。
對他來說,這是實打實的道德綁架。
庭淵很排斥這種行為。
回程的路上,他與哥舒璡堯相顧無言。
偏偏哥舒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反複地回響,揮之不去。
哥舒璡堯也沒有說錯。
他自己也很清楚。
他不該愛上任何人,也不該讓任何人愛上自己。
留下的那個人會無比的痛苦。
——我不想做故事裡死去的那個人,可我注定會死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