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幾人從下往上挨個墳頭扒拉墓碑看名字, 找到山頂才找到姚家的墓碑。
一家七口整整齊齊地埋在了一起。
驚風雙手合十作揖,“諸位, 我無意打擾你們的安寧,冤有頭債有主,千萬不要來找我。”
驚風指向庭淵。
庭淵:“……”
赤風和颶風也都效仿驚風朝著墳頭作揖。
“先挖哪個?”驚風問庭淵。
庭淵道:“先挖姚家姑娘的吧。”
赤風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找準了位置開始挖。
庭淵和伯景鬱站在一旁等著。
挖墳這種事他們都是頭一回乾,彆看平日裡一個兩個的都很能打,這挖起墳來,一個個的都沒勁了。
伯景鬱問庭淵, “你好像對這些毫不避諱。”
庭淵道:“人固有一死,有什麼好避諱的。”
伯景鬱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尋常人應該不會希望自己死後墳墓被人挖吧。”
這倒也不怪伯景鬱會有這樣的想法, 開棺驗屍在死者為人的古代確實有悖人倫。
與他們相比較, 庭淵確實沒有那麼避諱死人, 刑警和法醫本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職業。
尋常人一輩子也遇不到幾具屍體, 法醫和一線的刑警常年與死人打交道, 若是他們要避諱這個,那就乾脆彆做刑警彆做法醫。
他寬慰伯景鬱:“這也是為了查案不得已而為之,放寬心, 將這個案子查清, 也是在為他們討回公道, 不會讓他們一家七口白死。”
這些事情隻能勸說他們看開一些。
相比刑警,法醫驗屍需要解剖, 那對他們來說肯定也是無法接受的。
大約過了一刻,颶風三人將棺木整體挖出,朝他們招手。
庭淵與伯景鬱走過去。
三人已經挖出了半人高的坑,棺木整體清晰可見。
下葬半年時間, 棺木還未腐朽。
庭淵道:“開棺吧。”
幾人都有點不太敢,這誰知道棺材打開他們要看到什麼。
杏兒看他們一個兩個猶猶豫豫的,主動跳入坑中,“我來。”
她拿過鏟子,繞著棺材邊緣用鏟子劃了一圈,將封棺的膠破壞,隨後用力撬了棺材蓋子。
榫卯結構的棺材,單憑她一個人想要翹起棺材並不容易。
和杏兒比起來,他們三個人此時在旁人眼裡可差遠了。
颶風三人隻好幫忙,四人合力才將棺材蓋子撬起。
腐臭味撲麵而來,當他們聞到味道時再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便是膽大毫不懼怕的杏兒,也被這味道給惡心到了。
她一用力便將棺材蓋子掀翻。
其餘三人已經從坑裡上去了。
平安伸手將杏兒從坑裡拉上來。
味道徹底散開,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
臭味直衝天靈蓋。
驚風與赤風蹲到一邊的草叢裡嘔吐不止,颶風比他們好一些,但也沒好多少。
庭淵取出帕子捂住口鼻,對比其餘人有多遠跑多遠,此時他格外與眾不同。
伯景鬱看他往坑裡走去,伸手想要去拉他,可這直衝天靈蓋的味道實在超乎他的承受範圍。
庭淵跳入坑中,伯景鬱眼睛都睜大了。
驚風:“!!!”
“嘔——”
看到這一幕他吐得更厲害了。
死人並不可怕,可這種死了大半年的是真的很可怕。
誰知道爛成什麼樣。
杏兒見庭淵跳進了坑裡,便是再難聞的氣味,她也走近了幾步,站在坑邊陪著庭淵。
伯景鬱強壓嘔吐的衝動,來到坑邊,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一開口他也要吐。
庭淵舉著燈籠,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具屍體,可能是家裡被火燒時她的屍體已經被封入棺材,火燒並未將棺材燒毀,也就沒將她的屍體毀壞。
死了半年的時間,這口棺材內密封性比較好,加上土壤濕度較大,形成了一個很好的密封效果,屍體整體腐爛的情況不算太嚴重,局部屍蠟化,細節得以保存下來。
在屍體脖頸處有兩道繩印,一道是被人從後勒住造成的,有人替她整理過儀容,即便是將她的舌頭塞回了嘴裡,嘴巴依舊微張,脖子上的繩印在頸部繞了一圈並無斷裂,也符合勒死者的特征。而另一道繩印從舌骨下方向耳後消失,比起勒痕要淺許多。
很明顯這是先被人勒死,而後再被人偽裝成上吊自殺。
而他的猜測也得到了印證,姚家姑娘不是自殺,而是被滅口。
他想將棺材蓋子蓋上,可憑借他一個人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蓋上蓋子的。
伯景鬱跳進坑中,與他一起將棺材蓋子蓋好。
接著伯景鬱將他推出坑外,他剛想轉身拉伯景鬱,就見他自己已經從坑裡出來了。
“那麼大的臭味,你怎麼忍得住的?”
“忍不住也得忍,你們又不懂得看屍體上麵的特征。”
果然,蓋住散發屍臭的源頭,不一會兒空氣裡的屍臭味就沒那麼明顯了。
再看呼延南音,已經站到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了。
平安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他小時候家裡鬨災,死了很多人,自己也算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雖然那時候很小,可這種味道聞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隻是誰都沒想到庭淵平日裡看著病怏怏的,反倒是最淡定的一個。
緩過勁來伯景鬱問他,“你可曾看出什麼?”
庭淵道:“她是被人勒死的,是他殺,不是自殺。”
伯景鬱讓驚風幾人將墳給人填回去。
他們幾人往山下走,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呼延南音此時對杏兒徹底地刮目相看,“杏兒姑娘,你也太厲害了。”
杏兒想到他當時躲得比誰都快,“這有什麼厲害的,不就是開了個棺,倒是沒想到你們這些大男人還怕這個。”
呼延南音被噎住:“……”
開棺也能說得這麼雲淡風輕,還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是開棺又不是開門,那裡頭可是一具死屍。
“你家公子平日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麼就一點不怕?他也是富家公子,怎麼就會驗屍呢?”
這是完全不符合他的認知常理的事情。
庭淵看著最多十七八歲,麵對屍體卻像是看過千百遍一樣老成,所有人都有明顯的不適感,隻有他沒有。
那夜在自己的客棧裡,西州叛軍自殺時庭淵身體明顯不適,難道是自己猜錯了?真的是單純的身體不適嗎?
呼延南音的視線落在前麵和伯景鬱並肩走在一起的庭淵身上,庭淵說挖墳伯景鬱就全力支持他挖墳。
伯景鬱道:“若姚家姑娘不是自殺,那她留下的遺書指認聞人政便算不得數。”
庭淵點頭:“是的,她的遺書應該是偽造的。”
“那就奇怪了,難道她的家人認不出她的字跡嗎?”
庭淵猜測:“或許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跡寫下遺書,以至於她的家人也分辨不出來她的字跡,姑娘家的字跡大多娟秀,若不是具有極強的個人特色,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倒是衙門驗屍說她是上吊自殺,隻怕其中有鬼。”
尋常人分辨不出來上吊和勒死倒也正常,可屍檢的仵作怎麼可能分不出來呢?
她的家人被林玉郎殺死後放火焚燒,仵作卻說是燒死的。
莫說是有經驗的仵作,便是沒什麼經驗的仵作,要判斷一個人是否是被火燒死的也不難,這是驗屍的基本功。
最好區分的便是被火燒死的人皮膚會有生活反應,焚屍則不會有生活反應。燒死者口鼻內會有大量煙灰粉塵炭末,焚屍不會呼吸這些東西隻會留在口鼻外圍而不會進入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