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杏兒從書院回來, 發現平安在院外等著她。
她快走了幾步。
平安也趕忙迎上。
“你可算是回來了。”平安此刻看杏兒,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杏兒不曾見過平安這樣,問道:“怎麼了?府上出了什麼事?”
平安歎了口氣, “公子自書院回來, 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瘋狂練字。”
杏兒問“今日公子可曾按時吃藥。”
平安點頭:“按時吃了。”
杏兒道:“那就好, 我去給公子沏茶送過去, 順便看看是怎麼回事。”
庭淵自打從書院回府,用了藥,便在屋裡寫東西, 他寫的是什麼平安看不明白, 隻能在一旁乾著急。
杏兒準備好花茶, 放進托盤後, 推門而入。
庭淵還在寫。
杏兒將花茶放下,“公子,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庭淵看是杏兒回來了, 朝她笑了一下,放下筆。
杏兒拿起庭淵寫的東西。
他們寫字的習慣是從右往左, 從上到下, 豎著寫。
之前杏兒就發現了,庭淵寫字的習慣與大家不同, 他是從上往下, 從左往右, 橫著寫。
杏兒也沒看明白這是什麼,心中同樣疑惑, 但這些字她都認識。
—我誌願加入中國共……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
—我是中國人民警察,我宣誓:堅決擁護……保障人民安寧而英勇奮鬥!
……
杏兒完全不明白這些是什麼, 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對庭淵來說很重要。
她問:“公子,你怎麼突然間寫起了這些。”
庭淵捧著熱茶說道:“用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來時的路,要更加堅定信仰信念,絕不可撼動分毫,絕不能被同化,以後每天都寫,每日自省。”
杏兒雖不明白庭淵說的是什麼,但她非常堅定:“公子,我支持你。”
庭淵要讓自己做到,時刻牢記自己入黨的宣言,時刻牢記自己入警的宣言,時刻記得自己要為人民服務,時刻牢記自己來時的路。
即便那裡成為他回不去的故鄉,也要時刻牢記,自己從不屬於這裡,不過是紅塵一看客。
不融入這裡,就是對自己堅守信仰最好的證明。
庭淵突然想起今日與哥舒和伯景鬱的對話,問杏兒:“你如何看待平等?”
“平等?”杏兒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
庭淵點頭。
杏兒道:“公子,我不認為世界上有真正的平等,每個人都是不同的,無法做到平等。我們在權貴麵前,依舊是不平等的,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捏死我們,他們壟斷財富,權力,地位。他們的孩子從出生就在高位,而我們得通過自己的努力學習,去考取功名,去向上突破,一輩子也摸不到他們的起點。”
個體與個體之間是存在差異的。
庭淵歎了口氣。
杏兒不知道為何,感覺到庭淵這一聲歎息中包含了失望。
讓她有些驚慌:“公子,是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庭淵搖頭,“不,你說得很對,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平等。”
平等,是指在統一社會製度體係下,個體和主體在社會關係、社會生活中處於同等的地位,保證每個人的權利,具有相同的發展機會,享有同等的權利。
人格平等、機會平等、權利平等。
這些在封建王朝□□集權下,又怎麼可能做到呢?
庭淵突然就看開了,他要想在這裡追求人人平等,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隻能在這庭府之中,儘可能地創立一個平等的小圈子。
猛然間,庭淵驚醒。
是啊,他在這庭府中創立了一個平等的圈子,與他們隻是雇傭的關係。出了庭府,整個居安縣就像一個放大了數倍的庭府,居安縣並不平等,隻是在孩童讀書上儘可能地做到了平等,男女也並沒有做到平等。
他從根源上就是錯的,他不該有這種拯救萬民的思想,他拯救不了任何人。
正是因為他想要創建一個平等的社會,想要複刻一個現代社會,他才會難受。
隻要他無動於衷,不抱有助人思想,不嘗試改變這裡的大環境,專注於自身,誰都傷不到他。
庭淵突然就醒悟了,為什麼非要和彆的穿越者一樣,把自己想成一個救世主呢?他本就不是天神降臨,也沒有不死之身,更沒有身居高位。
往大了說,他是一方首富,往小了說,他不過就是勝國數億人中的一個,渺小,且微不足道。
他來時那麼清楚知道自己的本心,那麼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為什麼要改變?
庭淵輕嘲了一聲。
嘲自己的不自量力,嘲自己的天真,嘲自己的聖母心。
杏兒看著如今的庭淵,感覺他並不快樂。
“公子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
上次庭淵這樣,還是在給嬸娘下套準備擒了他們,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時。
後來公子沒走,認識了哥舒縣令,他變得和往常不同了,不再整日待在院子裡,與哥舒縣令四處遊玩,談未來,談理想,從田間地頭走到神佛大殿,走過一年四季,他都是開心的。
突然一切就像回到了原點。
莫不是和今日與哥舒縣令一同去書院有關?還是與今日突然出現的那個男子有關?
難不成那個人出現,從公子的身邊搶走了哥舒縣令?
杏兒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想了一遍,也不確定到底是什麼讓庭淵不開心。
庭淵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不,今日反倒讓我很高興。”
杏兒:“可是你看起來真的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庭淵:“我心裡高興。”
高興的是他認清了自己的位置,高興的是往後他不必為了居安縣的百姓憂愁。
不必做所謂的庭大善人,隻做庭淵。
更讓他高興的是看清了哥舒璡堯,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社會下的產物,根源上就不同,又怎麼可能真的成為彼此的知己呢?
“我不過隻是萬千人中的一個普通人罷了。”
次日中午,哥舒璡堯帶著伯景鬱上門。
庭淵讓平安請他們去前廳稍坐片刻。
自己默寫完黨章,才動身去前廳。
一進門就看見前廳有好幾個人。
有哥舒,伯景鬱,驚風,還有一個背著大箱子的小老頭。
倒是與電視劇裡演的太醫有幾分相似。
哥舒見庭淵來了,忙起身關心,“今日身體可好些了?昨日去書院沒影響到你的身體吧?”
庭淵搖頭:“沒有。”
他朝伯景鬱點了個頭,就當作是打過招呼了。
伯景鬱正準備問候,被他突然這麼一弄,給尷尬住了。
哥舒道:“就當是平常訪友,不必拘束,不必過於在意禮儀。”
伯景鬱出身帝王家,自幼注重禮儀,庭淵這般毫不在意禮儀,他是真的很彆扭。
哥舒對太醫說:“許院判,你快給他瞧瞧,這病能不能治。”
許院判對庭淵說:“公子請坐,由本官為你診脈。”
庭淵坐在了主座上,問:“哪隻手?”
許院判:“都要,公子看自己方便。”
庭淵先伸出了左手,比較順手。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許院判先摸了左邊又摸了右邊,診完脈後的表情實在是算不上好。
庭淵倒是無所謂,反正已經知道自己這個身體的情況,終有一死。
哥舒見太醫這模樣,心中不免焦急。
伯景鬱比他還焦急,“可有得治?”
許院判歎了一口氣,“公子脈沉無力,可是時常身體乏力,易疲勞,精神不振?”
庭淵點頭:“確實如此。”
許院判:“可有食欲不振,頭暈、頭痛、失眠,有時又昏昏欲睡難以清醒,四季手腳發涼,易冷易熱,易生病?”
庭淵依舊點頭,心中倒是驚訝,這太醫憑借脈象就能看出這麼多,中醫誠不我欺,他道:“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