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次日一大清早, 庭淵伯景鬱等人來了縣衙。
縣令剛起床,官服還未穿戴,伯景鬱等人已經到了。
他趕忙穿好官服迎接。
伯景鬱將自己路上買的吃食給了縣令一盒。
縣令受寵若驚, 忙問:“大人可是要現在審訊?”
庭淵:“先去看看情況。”
不知昨夜一夜未睡的劉宗如今怎麼樣了, 庭淵想看看他的意誌力是否還那麼強。
縣令領著他們前往地牢。
各處的地牢都差不多,處在昏暗的地下。
“小心腳下。”縣令出聲提醒他們。
地牢挖得不深,昏暗無光,即便是白天, 裡麵也要掌燈才能看清,空氣不流通, 裡麵一股黴味。
想來在這裡,劉宗昨夜過得應該不怎麼好。
果不其然, 此時的他一臉疲態, 與昨夜那個閉口不言的劉宗判若兩人。
吃好喝好睡不好,心裡慌,看到來人了, 眼裡都有光了。
庭淵與伯景鬱走進, 能明顯看到劉宗前後態度的轉變。
庭淵問:“想清楚了?”
劉宗看著伯景鬱,他知道伯景鬱是這裡說話算話的人,滿臉真誠地說:“大人,真的沒有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想乾的。”
伯景鬱:“你確定?”
庭淵與伯景鬱說:“我看他是沒想清楚。”
伯景鬱讚同地點頭。
庭淵:“既然如此, 讓他再想想, 沒關係, 他不說,有的是人說。”
庭淵問縣令:“依照律法,偷竊是什麼罪?”
陳縣令道:“十兩內, 雙倍罰金,徒一年。每增加十兩,徒一年。”
庭淵又問:“指使彆人偷竊呢?”
陳縣令:“同罪。”
庭淵繞著劉宗轉了一圈,說道:“那就是徒二年,罰銀八十兩。”
陳縣令:“不錯。”
庭淵與伯景鬱說:“偷盜祭祀農神的糧食,如此懲罰,是否太輕,如此開了先河,往後治理可就難了。”
伯景鬱點頭,“你說得有理,兩年確實太輕,必須重罰。”
庭淵:“罰多重合適呢?”
伯景鬱:“罰銀錢百兩,徒五年,杖則六十,如何?”
庭淵認真思考了,“合適。”
伯景鬱:“那就這麼定了。”
陳縣令:“????”
劉宗:“????”
頗有兒戲的意味,給陳縣令搞懵了,也給劉宗搞懵了。
可看他二人的模樣,也不像是說假話。
劉宗:“依照律法,我最多牢獄二年,你二人即便是帝王,也不能亂改律法。”
庭淵看向他,“記這麼清楚,看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不過沒關係,這件事肯定不是這麼簡單。”
他與伯景鬱確實是在胡謅,就是想詐劉宗一下。
劉宗就這麼著急地跳了出來,不是心虛是什麼。
庭淵道:“至今日,不過農神祭第二日,你府上的護院想必也不是第一年在你府上做工,你的證詞,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這有農神鼎的地方,也不僅是這金陽縣城,縣城外的鄉村多的是,隻要我們想調查,就一定能順騰摸下去,至於你,現在不過是給你機會,偷盜二十兩確實是牢獄兩年,可依照律法,往前可追溯三十年,你偷糧食是今年才開始的嗎?”
劉宗:“……”
庭淵繼續說:“我稍微打聽了一下,你們劉家糧肆遍布西府,主家在總府,此處不過是分家,西府共計二十七個縣,都有你劉家的糧肆,你劉家糧肆借用農神祭偷老百姓祭祀的糧食,誆騙老百姓,若是將這件事散播出去,整個西府可還有你劉家糧肆一席之地?”
城中糧肆可不止劉家一家,還有周,林,李三家。
庭淵:“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想什麼,你在想,正是因此,你就更不能說了。”
若是坦白了一切,劉家糧肆這麼多年在西府積攢出來的好名聲,更會因此毀於一旦,這不是什麼光鮮亮麗的事情。
庭淵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點都不著急,“我們不缺時間,你不說,有的是人搶著說,偷糧這事可大可小,你想以一己之力承擔責任,隻怕這責任,你承擔不起。”
劉宗:“……”
追溯過往三十年,他們究竟偷了多少年的糧食,總計多少石,價值多少,這些賬不難算。
偷來的東西必定不走賬,從賬麵上查根本查不出來什麼東西。
就算他們偷了三十年,每年二十兩銀子,三十年下來六百兩,對他們劉府來說,算不上多。
可若是劉宗一力承擔責任,偷盜總價六百兩的糧食,這金陽縣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噴死他。
即便大家都知道世上沒有農神,一切都不過是心理安慰,可劉宗偷糧食被抓現行,又代表著西州最大的糧肆。
糧肆之所以成為糧肆,背後必定有他的實力。
自身有極多的田產,每年的產量很高,能把生意做遍整個西府,這些糧食必然是有極大一部分是低價從手裡有餘糧的百姓手中收購的陳年舊糧或多餘新糧,若非如此他們的生意不可能做下去。
這些糧商收糧,必然要聯合起來壓價,百姓自然從中獲利不高。
這些百姓為了來年有個好收成信奉農神,可他們供奉的東西最終都被劉家糧肆收入囊中,這事揭露出來,不僅推翻了他們對農神的信仰,更點燃了對劉家糧肆的怒火。
若隻是偷盜糧食,劉宗或許能夠承受得起,可這背後還有更大的罪名,他能夠承受?百姓的怒火他是否可以承受?
顯然不能。
“從你落入我們手中那一刻起,你就不可能活著走出監牢,你這條命,留不留得住,全在你一念之間。”
若非主謀,尚有一線生機,可若承擔了主謀的罪名,天神下凡都救不了他。
庭淵想了想,又補充道:“即便你承擔了金陽縣偷糧的罪名,其他二十六個縣,就沒有人偷糧了嗎?你不過是金陽縣分家的管事,還能管到其他二十六個縣的分家?”
顯然這也是不可能的。
而他們要查,不可能隻查一個金陽縣。其他地縣也會一並查。
“現在知道為什麼我們不著急審你了嗎?”
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劉宗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垮了。
從前他一直以為,這件事最嚴重的後果,也就是牢獄幾年,且不會有什麼人管他們偷不偷糧食,即便有人管,也不會管到其他縣。
如今從眼前這人的態度來看,來頭必然不小,縣令都聽他們的,恐怕這次劉家糧肆真的要完了。
伯景鬱現在也反應過來,庭淵昨夜到底為什麼要讓縣令安排,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劉宗了。
這樣會給劉宗造成一個錯覺,自己這事,並不嚴重,若真是嚴重,怎可能好生待他。
一是讓他心中放鬆警惕,二是消耗他的意誌力,三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放鬆警惕會逐漸演變成焦躁不安,不知道何時會被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