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景鬱瞬間門明白了,眼裡的困惑消失,“替換柱體房梁。”
“沒錯,陳縣令他們這樣的官員,算不上房梁,也算不上柱體,最多隻能算瓦片,房屋的主體結構不夠結實,你用再結實的瓦片,該塌還是要塌。”
庭淵道:“房屋主體結構可以緩慢地更換,你們就像是這屋子裡的主人,要有識彆材料放在哪裡才能發揮作用的能力,這代天巡狩,就像定期檢修房屋一樣,要看有沒有蛀蟲,瓦片是否破碎導致屋內漏雨,得看窗戶會否破洞漏風。”
縣令他們最多隻能算是瓦片,中州上層的官員才是構成房屋主體結構的關鍵,即便將來要懲治,也無須將中州官員全都拉下馬,挑重要位置的官員殺雞儆猴足以。
即便他們不會對此感恩戴德,隻要做好分內的工作,不額外添麻煩,短時內也能留下,等將來人手充足了,再將他們替換,或是打發至閒職。
“請你隨行,應該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庭淵總能在他困惑的時候為他指點迷津。
伯景鬱是真的想不通,“你明明隻是比我大了半歲,怎麼好像什麼都會。”
庭淵:“就當我天賦異稟。”
這些問題,在華夏幾千年的曆史上,無數次地出現過,而他又是公職人員,是新時代的見證者,從舊時代走向新時代,作出了多少努力,他或許沒有親身經曆過這個過程,卻是結果的受益者。
這個世界雖與華夏幾千年長河中任何一個朝代都無關,卻處處有著他們的影子。
女君靠著自己強大的個人魅力統一了這片大陸,開創了一個太平盛世,強行將不同的部落凝聚起來,庭淵能夠想象到女君當年的風采,即便他有一具強壯身體,投身到女君所在的時代,頂替女君的位置,他也做不到完成大一統。
這個國家曆經七代,一百七十多年,女君死後堅持了這麼多年沒有分崩離析,說明百姓對於君主的認同度非常高,凝聚力和黏合度也很強。
若非如此,這個國家早就分裂了。
無論女君是從新時代穿過來還是從舊時代穿過來,她都已經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如今這個世界仍處於農耕時代,從上到下思想高度統一,便不容易產生出新的文明,無論是老百姓還是上層貴族都沒有想過要創新,不具備從農耕社會進入工業社會的條件,也就使得這個國家至今還沒有分裂。
若是把勝國比作一艘巨輪,那麼這艘巨輪已經非常老舊,是時候要開始革新更換零件了,否則再這樣下去,等待這艘巨輪的結局隻有解體。
解體之後為了爭奪資源,必然會戰亂四起。
這一路走來庭淵也想了很多,他不能夠完全將新時代的那套思想套進這個時代,勝國目前仍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牽製各方勢力,作為掌舵人,決定勝國未來的發展方向。
伯景鬱也隻能是當庭淵天賦異稟。
驚風騎著踏雪往總府去,沿途在官道補給,夜宿館驛,白日趕路,終於在次日中午趕到總府駐地永安城。
永安城是勝國最大的城池,城中現有居民三百萬戶,大約有一千萬人口。
若說輝煌,自然是比不上京城,可若說繁華熱鬨,京城遠比不上這永安城。
城中不可縱馬,到了城門口,驚風便要下馬步行。
牽著踏雪入城,城中的街道修得寬敞平坦,讓驚風有種錯覺自己是走在了京城的路上。
從前總聽說永安城繁華,如今親眼見到了,才覺得是真的繁華。
驚風入住城中的館驛。
官員出行,通常不出意外都是入住館驛,他寫好信件,叫驛使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傳遞給巡查隊伍。
驛站不受州府縣的官員管轄,通常是州府縣官員之間門傳遞公文信息,或者是出京辦事的官員往各地傳遞信息使用。
勝國疆域遼闊,通常傳遞急信速度要求一天三百裡,六百裡加急一般都是十分緊急的事情,官員暴斃,小範圍動亂,小範圍災情等,八百裡便是不計任何後果,通常都是用來傳遞軍報或重大災情,若非占用這兩點,上限隻能是六百裡。
用飯後,驚風換了一身衣服離開。
永安城分內城與外城,外城分為東西南北四市,設東西南北四衙分管居民瑣碎事宜,一市三十六坊,四市共計一百四十四坊。
內城則是官城,永安城內所有官員辦公居住的地方都在內城。
驚風入內城直奔州府衙門。
同府衙的守衛道:“我自北州而來,往西州去,與賀蘭知事是同窗好友,勞煩通報一聲。”
“稍待片刻,我去通傳。”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身穿官服的人跟隨門衛一起出來。
“我是本府的同知知事慕容齊,閣下如何稱呼?”
驚風道:“姓方名思為,慕容知事稱我思為即可。”
慕容齊:“思為賢弟節哀。”
驚風詫異:“何哀之有?”
慕容齊麵露惋惜,歎氣道:“賀蘭知事三月前便已遭人殺害。”
驚風呆愣,“竟有此事?”
慕容齊點頭,無奈惋惜地說:“賀蘭知事勤奮肯乾,頗得知州大人的賞識,原本前途應是一片光明,卻突然慘死。”
驚風問:“緣何慘死?”
慕容齊道:“我等也不知道其究竟是哪裡得罪了江湖殺手,竟遭殺害。”
驚風又問:“那凶手可曾抓到?”
“不曾。”慕容齊又是一聲歎息,“那凶手武藝了得,我城中官兵紛紛出動,百號人都沒將他圍住,讓他奪門而出,海捕文書早已傳遍中州,至今還未收到任何響應,無人知曉他為何要殺害賀蘭知事。”
驚風淚眼婆娑,難掩悲痛,“那他的家人如今可還好?屍首埋葬在何處?”
慕容齊道:“他的雙親已經返回故裡,他本是西府霖開縣人,按律歸葬,屍體由他家人帶回祖籍安置,如今已落葬霖開縣。”
驚風擦掉眼淚,問道:“我可以去他生前居住過的地方,送上他一程嗎?”
慕容齊有些為難,“這,官員居住辦公之地,乃是絕密之地……”
驚風懇求道:“我曾與賀蘭兄約定,若我路過永安城,一定要來與他把酒言歡,如今我千裡奔赴,他卻英年早逝,在我家鄉,若有人慘死,我們會為他誦經超度靈魂,助其離苦得樂往生淨土。還望慕容仁兄念在我從北州跋山涉水一路艱辛的份上,能夠通融一二,讓小弟能在賀蘭兄生前居住的院子為他誦經一段。”
驚風彎腰鞠躬,態度誠懇地乞求:“請仁兄成全。”
慕容齊見他如此執著,心生同情,便道:“那你隨我來吧,不過他的院子房間門已經上鎖,隻能在院內誦經,不可入室。”
“多謝仁兄。”
驚風跟在慕容齊的身後,在府衙內七拐八繞,從前堂到了後院住所。
賀蘭筠所住之處較為偏僻,與他的身份倒也匹配。
慕容齊推開大門,院內已有一地的落葉。
慕容齊道:“此案尚未了結,因此這院落被封禁,暫時不供人居住,也就沒有人清掃。”
驚風道:“多謝仁兄通融。”
他在院中悲歎一聲,隨後問:“仁兄可有酒?我來時不知賀蘭兄已經逝世,未曾帶酒,無法祭奠。”
慕容齊道:“有是有,不過在我院中。”
他看驚風也不想是壞人,情真意切,於是道:“賢弟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為你取一壇清酒。”
驚風忙彎腰行禮:“多謝仁兄,今日仁兄大義,他日若有用得上小弟之處,我必慷慨相助。”
慕容齊:“賢弟客氣了。”
他將驚風扶起,轉身回自己的院子裡取酒。
驚風則是站在院中等候,來時一路的方位,他已經記得清清楚楚,還有府中的巡邏間門隔多久,全都在他的腦海裡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