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庭淵嘗試著將所有的線索全都從腦海裡消除, 再回過頭來看小公子被殺的案子。
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任何一個人,凶器被凶手帶走了,根據傷口的大小不難分布出來這是匕首造成的。
凶手連捅了小公子數刀, 庭淵以此判斷凶手是激情殺人, 有預謀的殺人一般都是經過長時間門預謀策劃,既要逃脫律法的製裁, 又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個現場與表姑娘被殺的現場同樣很詭異。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關凶手的線索, 屍體身上也沒有留下有用的線索,凶器也不見了。
足以說明此人是經過縝密計劃後, 有預謀地殺人,而非他一開始推測的激情殺人。
伯景鬱看他眉頭緊鎖, 問他:“你還是認為凶手就在莊子內?”
庭淵點頭,他問伯景鬱:“如果你是公子蘭招, 你會選擇在大白天跑進莊子裡殺了蘭玉嗎?他為什麼要殺公子蘭玉?”
伯景鬱認真思考了一下, 說道:“如果是我,我不會, 但公子蘭招未必不會。或許是公子蘭招發現表姑娘死了,認為是公子蘭玉動的手腳,所以把他給殺了。”
庭淵搖頭:“不對,雖然你這個邏輯沒有問題, 但是現有的證據無法證明蘭招來過莊子。”
庭淵道:“根據公子蘭招和公子蘭玉之間門的糾葛,你覺得公子蘭招來找公子蘭玉,他二人可能會心平氣和地溝通嗎?再怎麼說公子蘭玉也是一個強壯的青年男性, 你會讓一個和你有仇的人隨意進入你的房間門嗎?”
伯景鬱搖頭:“不會。”
庭淵:“這就是我認為公子蘭招不是凶手的原因,屋內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公子蘭玉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反抗痕跡, 如果真的是公子蘭招,蘭玉不可能毫無反應,從被捅下第一刀開始到最後一刀,公子蘭玉連一聲求救都沒發出,你覺得這是什麼情況導致的?”
伯景鬱:“他無法呼救。”
庭淵點頭:“合理,但事實恰恰相反,公子身上沒有任何被束縛的痕跡,也沒有掙紮反抗,如果凶手在殺他時將他的口鼻捂住,必然會出現痕跡,可如今的公子蘭玉死得未免太安詳了一些。當前對案件的判斷是存在失誤的,小公子的死並不是激情殺人,而是有預謀的殺人。”
經過庭淵這麼一說,伯景鬱這才發現,這個現場真的太乾淨了。
“遇到危險時反抗是人的本能,如果此人真的是公子蘭招,至少公子蘭玉不會毫無防備之心,若公子蘭招真的是因為表姑娘的死殺了公子蘭玉,那他必然十分憤怒。人在憤怒下激情殺人,現場的情況便不會是這樣的乾淨。”
“如果你殺了人迅速地逃離現場,你會從哪裡離開?”
伯景鬱猛然清醒,“後門。”
“是啊,按理說這莊子上的人都應該知道耳房有通往後山的門,那要逃離現場,為什麼不從後門離開?”
後門的情況他們剛才也看過了,若真有人從後門離開,必然會留下腳印,沒有人能夠從後門直接跨過地基和放水渠跳到對麵去,再者後門是從裡麵鎖上的。
伯景鬱:“那就更說不通了,你說公子蘭玉的死是仇殺,是泄憤,兩個人之間門有仇,公子蘭玉為什麼會放下防備心?”
庭淵:“仇恨不代表兩人之間門就一定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單方麵仇恨也是客觀存在的。”
“那照你這麼說,誰都有可能是凶手,誰都有可能單方麵仇恨蘭玉。”
伯景鬱覺得這案子越查他越糊塗了,起初他是堅定地認為凶手是蘭招,現在他已經被庭淵說服了,就更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誰是凶手,現在看誰都像是凶手。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伯景鬱現在對自己的猜測非常不自信,就這兩個案子,他已經被庭淵反駁了無數次,以至於他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斷。
庭淵搖頭:“我還得再捋一捋,看我漏掉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結合現有的證據和現場情況,庭淵從頭分析,凶手至少要滿足以下幾點。
一:蘭玉對此人沒有任何的防備之心。
二:這個人可以輕易地進出蘭玉的院子不被任何人懷疑。
三:案發時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能夠同時滿足這三點的,截至目前庭淵能夠想到的隻有乳娘和管事的二人。
蘭玉沒有仆人,乳娘和管事的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一個協助他管理莊內,一個協助他管理莊外,隻有這二人能讓蘭玉不設防備。
庭淵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況,他與伯景鬱正好路過莊子,在莊外聽見尖叫聲才進來。
庭淵問伯景鬱:“如果我沒有發現表姑娘的死有問題,在你不知道表姑娘的死是謀殺的情況下,你會怎麼看待這兩起案子?”
不是所有人都具備驗屍的能力。
伯景鬱道:“如果你沒有發現表姑娘是被人吊起來的,以我的視角來看,就是表姑娘殺了小公子,畏罪自殺。”
想到此,伯景鬱也覺得奇怪,他問庭淵:“你怎麼會聯想到表姑娘不是自殺的呢?”
他記得當時管事的第一反應也是大喊表姑娘自殺了。
他與伯景鬱對視一眼,二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如果庭淵不在場,按照伯景鬱的想法也認為表姑娘是畏罪自殺。
庭淵的思路與他不一樣,是因為自己就是一名警察,遇到案子時不會憑著本能去判斷,而是要講證據,那他第一時間門要做的就是核對證據,所以進屋後他會去把凳子扶起來看是否是自殺。
命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確認死亡原因,一般人不會這麼做。
他接觸了太多的屍體,對於死了一會兒和死了半天能夠清楚分辨出來。
普通人很難分辨,一個原因是普通人對於屍體本能的恐懼,很多人看都不敢看,彆說詳細檢查,另一個原因是以公子蘭玉的死先入為主,結合兩人之間門的恩怨糾葛,會從心裡認定就是表姑娘殺了小公子,從而忽略很多細節。
庭淵:“因為我不會被情緒主導。”
想明白這一點,庭淵再回看整個事情的經過,之前覺得自相矛盾的地方豁然開朗。
因為這個案子壓根不是為了他準備的,他的闖入是意外,按照這個案子本身的流程走,走向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乳娘發現小公子被人刺死在房中,驚慌失措後把人叫來,接著就會有人發現住的最近的表姑娘沒出現,表姑娘作為小公子即將過門的妻子,得算半個主人,小公子沒了自然有人要去支會表姑娘,表姑娘不應聲,就會懷疑她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破門而入發現表姑娘上吊,那麼第一反應就是將人從繩子上放下來,大家就會認為表姑娘是自殺。
人都放下來了,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凳子的問題,料定了表姑娘是自殺,必然就要有人好奇為什麼表姑娘要自殺,這時乳娘再將表姑娘與小公子之間門的恩怨糾葛講出來,整個案情就清晰明了。
小公子因不滿表姑娘懷孕退婚,要讓表姑娘墮胎,表姑娘知道後一氣之下殺了小公子,然後回房自殺。
這個案件的死者和凶手都出現了,又是楊家莊內的事情,表姑娘已經死了,很大概率下是不報官直接舉辦喪禮,人都埋了以後再想查也很難,也不會有人想要惹禍上身。
庭淵嘖嘖兩聲,“真是好歹毒的計謀,好歹毒的心腸。”
他覺得不合理的地方,都是這個案子的破綻,就是有人精心編製了這麼一個局,才會有這麼多不合理的地方。
伯景鬱現在也想明白了,庭淵指出了關鍵,就是有人要誤導他們的視線,按照原本的流程事情的走向與現在南轅北轍。
伯景鬱現在對庭淵的佩服更多了幾分,他直接被乳娘和管事的兩人牽著鼻子走,完全被帶偏了。
還好庭淵思路清晰。
若真是從公子蘭招身上開始調查,事情的走向就會完全不一樣。
伯景鬱:“我去與他們對質!”
“不。”庭淵趕緊製止:“這隻是我的推測,他們為什麼要殺公子蘭玉,這背後肯定還有事情,現在對質豈不是打草驚蛇。”
在沒有實證之前,這些都隻是猜測,隻是庭淵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整理出來的頭緒,還需要證據佐證才行。
“你也太冷靜了。”
伯景鬱再度感歎,請庭淵跟他一起遍巡六州,是最正確的決定。
無論是管事的還是乳娘,他們將事情的重點都放在了公子蘭招與二人的恩怨糾葛上,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案子與公子蘭招有關。
這個案子最壞的結果就是公子蘭招被作為頭號嫌疑人懷疑,若公子蘭招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就成了替死鬼。
很多關鍵證據是不足的,這裡並沒有疑罪從無這一說,即便遇到一個好縣令,認為公子蘭招無罪,最終的結果極可能不了了之。
誰會成為最終的受益者?
設計這麼大一個局,庭淵不信這隻是簡單的仇殺,肯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公子一死,繼承人沒了,這潑天的富貴該輪到誰,誰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若說庭淵在破案方麵有天賦,之前伯景鬱是相信他的,如今這麼複雜的案子他還能理清情況,看他對案發現場各種分析判斷的熟悉情況,隻怕縣衙裡的捕快和推官都比不上庭淵,伯景鬱對庭淵充滿了好奇。
庭淵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了,也有太多太多的驚喜,若他身體健康,必然能有一番大作為。
伯景鬱也替庭淵覺得可惜。
庭淵起身走出房間門。
他問管事的:“去報案的人走了多久了?”
“得有一個時辰了。”
庭淵:“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縣衙。”
管事的點頭,問庭淵:“差爺可有思路了?”
庭淵搖頭:“太複雜了,我還需要再捋一捋,等衙門的人來了再說吧。”
伯景鬱扯了條板凳給庭淵坐下,他站在庭淵身邊。
“在外監工的人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