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蘭招無話反駁。
庭淵將香囊從三爺的手裡拿回來,拋著玩,故意沒接住掉在了地上,撿起來後用力地拍了又拍,與楊蘭招說:“可這個小香囊卻不是你最致命的兩個破綻。”
楊蘭招:“都是你一家之言,胡編亂造。”
庭淵轉身回到伯景鬱的身邊坐下:“其一:從你進入莊子開始直到現在,你沒有去看過表姑娘一眼,直奔蘭玉的院子,也沒有問過表姑娘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你卻一口咬定是楊蘭玉殺的,比起表姑娘的死,你更關心我們會不會定蘭玉的罪。”
楊蘭招道:“隻有蘭玉有理由殺害漫漫,旁人與漫漫之間並無仇怨。”
庭淵啪啪鼓掌:“表姑娘是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就一口咬定了楊蘭玉是殺人凶手,你覺得這個邏輯是合理的嗎?如果楊蘭玉殺了表姑娘,那他是誰殺的?”
在明知楊蘭玉已經死了的情況下,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這並不合乎邏輯。
庭淵沒給楊蘭招說話的機會:“這也是你們計謀中的一環。”
伯景鬱現在徹底理清楚了,他接著庭淵的話往下說:“第一種情況是表姑娘殺了楊蘭玉後畏罪自殺,第二種情況是楊蘭玉殺了表姑娘後被人殺害,那麼就要尋找凶手,這時所有人都把實現往楊蘭招身上引,他的嫌疑必然是最大的。”
庭淵點頭:“不錯,著手調查楊蘭招時就會發現楊蘭招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沒有作案的時間,這樣他的嫌疑就被洗清了。查不到凶手這個案子就會成為一樁懸案,而楊蘭招借此機會重回楊家莊,證明自己的清白,楊家莊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繼承家產,何況他手裡還有楊蘭玉父親親手寫的信,那便是清上加清。”
楊蘭招冷笑:“一切都不過是你的推測罷了。”
庭淵:“不錯,一切確實是我的推測,但你倒也不用著急,我的推測還沒結束。”
他繼續說:“其二:便是你父親為你寫的這封信,你說父親是為了你不受殘害才將你踢出族譜,轉而向你二叔寫信證明你的清白,若事實真如你所說是蘭玉犯錯陷害你,你父親根本不用將你踢出族譜,你說父親更喜歡你,你與表姑娘真的兩情相悅,你父親也不是個傻子,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你三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必然不會讓你三人繼續糾纏下去,即便是將你趕走,你三人之間的糾葛又怎可能就此消散,以楊家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個條件更好的女子做兒媳,難道還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有了蘭玉之後你父親並沒有把你送回盛水老家,足以見他還是把你當自己的親兒子對待,一個父親會以逐出族譜的形式保護自己的兒子,還讓一個名聲壞了的女子留在家裡繼續履行和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約?恰恰相反逐出族譜寫信給二叔不是在證明你的清白,而是想讓你不要因此記恨蘭玉報複他,這封信是用來安撫你情緒的,事實是你根本沒有自己說的那麼清白,真相就是你與表姑娘在房中偷情被蘭玉發現,你將蘭玉打傷,表姑娘之所以沒被一起趕出去是因為蘭玉喜歡她,為了保你她心甘情願留在了楊家莊。”
楊蘭招吼道:“你胡說,你胡說,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
庭淵沒搭理他,繼續往下說:“按你所說的所謂的真相邏輯是不成立的,當三爺站出來替蘭玉說話時,你一招禍水東引,讓他忙於自己的事情,無法與你對峙。你幼年曾養在老夫人的身邊,對於你三叔的所作所為自然是再清楚不過,老夫人有意讓表姑娘和蘭玉喜結連理,自幼便給你們灌輸了這種思想,你勾搭表姑娘這種行為就是在效仿當年三爺的所作所為,隻不過你與三爺的處境不同,三爺雖寄人籬下,可他算作旁支,對主家沒有威脅,於老夫人來說,侄女嫁三爺或是二爺並無區彆,都是旁支的人。你占了長子的稱呼,又處處暗害蘭玉,在眾人眼中你便是個威脅,大家對你不好,你父親一開始是保你沒把你送走,直到你勾搭表姑娘打傷蘭玉,他這才容不了你,將你逐出族譜,正是因為他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逐你出族譜後,讓你去總府找二爺,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的道理。”
“如此便一切都能說得通了!”伯景鬱近乎驚喜。
還得是庭淵的頭腦好使,才能把這些碎片的信息拚湊起來,還原出事情的真相。
若換做是他,此時便是已經完全被他們帶著偏離的真相。
這個案子裡的乾擾項太多了,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過於複雜,以至於容易讓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你們設計得真的很巧妙,但很可惜,細節決定成敗。”
庭淵原本並沒有懷疑到楊蘭招的身上,而是在懷疑三爺,直到楊蘭招突然出現,主動跳了出來。
伯景鬱原本懷疑的是楊蘭招,卻因為楊蘭招主動找上門,對他打消了疑慮。
正常人的思維都認為凶手不會主動將自己暴露在大眾視野,楊蘭招反其道而行,就正好消除了旁人對他的懷疑。
隻是不巧遇上了庭淵,庭淵隻相信證據。
而他的一係列操作看似是在給自己洗脫嫌疑,其實都是在給楊蘭玉倒油,楊蘭玉的極惡結合他的極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反差,正巧就把他的形象給挽救。
可惜庭淵不是一個真正的草包,追求邏輯鏈完整,不合邏輯的地方會死磕。
“證據呢?”楊蘭招問庭淵:“沒有證據,一切都隻是你的推測,口說無憑。”
庭淵:“你並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喜歡表姑娘,她不過是你用來對付楊蘭玉的一枚棋子罷了,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棋子。一個男子若真地愛一個女子,怎舍得讓她的名聲比抹布還臭?你讓她受人非議,在莊子裡過得水深火熱,你說自己喜歡她,可曾為她做了什麼?反倒是她為了你留在了莊子上,你什麼都沒為她做,你與她藕斷絲連刺激楊蘭玉導致她被奸汙,與楊蘭玉退婚是她自己爭取的,而你美美隱身躲在黑暗裡,故意承認與表姑娘有奸情,看似是為了保全她的體麵,實則是把她推進火坑,楊蘭玉不是什麼好人,你也不是什麼好人,表姑娘則成了你們之間博弈的棋子。”
表姑娘有錯,但她更多的是淒慘。
楊蘭招對她沒有幾分真情,楊蘭玉對她是偏執的占有欲,他們都不愛她,卻表現的很愛她,夾在這兩個男人之間,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埋葬了。
“至於你所說的證據,自然也是有的,沈玉黎殺了楊蘭玉這點是沒跑的,隻有她能夠做到將凶器隱藏在小廚房裡。”
沈玉黎矢口否認:“我沒有殺小公子,小公子死時我在廚房與其他廚娘準備祭品。”
庭淵:“血液離體後,溫度越高,凝固越快,相反溫度越低血液凝固速度越慢,我判斷楊蘭玉的死是依據地麵血液凝固的情況和他的體溫,這兩點可以人為乾預,屋內有一個降溫用的製冷冰鑒,隻要在其中放上冰塊,屋內就會相對涼爽,從而影響對死亡時間的判斷。”
從聽到聲音後進入莊子見到屍體,接著被沈玉黎吸引視線去查表姑娘的死,中間在屋內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以至於庭淵並未思考那麼深層次。
等從上層表姑娘那頭調查清楚再返回屋中,冰塊早就已經融化,內外空氣流通,室溫已經趨於正常,就更是無法發現其中的問題。
直到仵作來驗屍時,他站在旁邊,看到那個冰鑒,伸手去摸,明顯感覺到冰鑒的溫度比室內溫度低,這才將一切聯係起來。
“實際他的死亡時間應該往前推二刻左右,那麼這個時候乳娘您在哪裡?”
判斷死亡時間並不單單是通過屍體外部反映的情況,也可以以胃容物進行判斷。
室內溫度稍低於室外的溫度,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對死者死亡時間的判斷,可就是這一時半刻,足夠他們製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庭淵問莊子上的廚娘們:“在乳娘尖叫前,她可是一直與你們在一起?”
其中一個廚娘道:“我記得大約就是往前推二刻,沈媽媽離開過兩次,一次片刻功夫,另一次大約半炷香,我以為她去如廁了。”
庭淵看向沈玉黎:“乳娘,不,我應該喊你沈媽媽,沈媽媽,離開半炷香的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都在做什麼?”
沈玉黎閉口不言。
庭淵料想也是如此,“楊蘭玉是你一手養大的,你怎麼就舍得對他下手?”
他對死亡時間判斷出了錯誤,但他對凶手殺人的心理判斷並未出錯,凶手確實恨透了楊蘭玉。
庭淵想知道沈玉黎究竟為何如何記恨楊蘭玉,不惜要了他的命。
沈玉黎跟著表姐嫁來楊家莊時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為何這麼多年一直不曾婚配?要將她留在身邊?
畢竟這不是現代,古代大齡女子不婚配是要遭人非議的。
若說家中擔心女兒遠嫁諸事不便,派一個仆人跟著伺候倒也說得過去,可帶過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給人婚配,怎麼著都有些說不過去。
“因為他該死!”
沈玉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他是我的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他卻不認我。”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包括楊蘭招。
他也沒料到楊蘭玉竟然是沈玉黎生的。
沈玉黎苦笑:“表姐沒有生育能力,家道中落,需要楊家幫助,婚約不能廢棄,從一開始選中我就是為了借腹生子,我不過是他們為了鞏固地位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