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司戶點頭,“確實是六次。”
颶風問,“那轉手六次可有六次進行案件細節核查?”
陶司戶道:“雖說明麵上是經過六道程序最終到總州府衙,事實上縣衙立案後,便會直接交由總州府衙,官員不能越三級見人,所以官員犯案避免包庇一般也是要越三級審理。”
縣衙是一級,西北府衙是二級,西府總衙是三級,越三級就正好是總州衙門。
越三級審理颶風是知道的,可在他的記憶中,越三級審理案件,府衙得脅從審案。
他道:“即便是越三級審案,府衙也該核查證據,確認是否能夠立案,怎會直接從縣衙就跳到總州府衙?”
陶司戶搖頭,“這我確實不太清楚,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從八品司戶。”
他們城衙的司戶隻有總司戶是正八品,下轄的司戶一律都是從八品,包括縣衙所在地的司戶也是一樣為從八品,已經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對於上級怎麼審理案件,他們也無法提出任何建議。
“那照你所說,這聞人司戶的案子是由本城的衙門負責搜集證據,奸汙案最重要的便是是否存在奸汙事實,仵作驗屍可有拿出準確的證據證明其被奸汙?”
“據說當時沒有驗屍,不過那姑娘留下了一封書信作為證據,他的家人極力阻攔仵作驗屍。”
“說起來也邪門,前腳聞人政被押解到總府衙門,後腳這一家人便在一場大火中被燒死。”陶司戶略帶惋惜地說,“一家六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據說那姑娘的棺材也被火給燒了,按理說證據沒了,聞人政可以不認罪,可他在總衙認了罪,那八成奸汙是真。”
按照這個推理邏輯是成立的。
庭淵反複將這個案子裡目前掌握的證據給他梳理過,在外人的眼裡來看聞人政認罪就代表他確實做了,從颶風他們掌握的證據來看,聞人政是被陷害的。
“這麼說來仵作就根本沒有驗那女子是否被奸汙。”
陶司戶點頭,“確實沒有。”
颶風聽到此氣憤不已,“既然沒有檢驗過,如何能夠立案?”
“據我所知縣衙是依照那姑娘留下的一封書信作為立案證據將案件上報到總州府衙,證據並不充足,聞人政若是不認,這個案子不足以定罪,可他偏偏認了罪,兩相結合便能確認罪名成立,即便是前期證據不夠充分,有了聞人政認罪,案子的證據鏈也就完整了。”
颶風又問:“那一家六口的死可有疑點?”
“仵作驗屍確認是被大火燒死的。”
“你可知驗屍的仵作是誰?”颶風追問。
陶司戶見他不像是單單詢問此事,而是想追查,起了疑心,“方兄弟莫不是想追查這案子,你從京城來,莫不是專程來查這個案子的?”
轉念一想覺得也不太可能,按時間算聞人政此事應剛到京州,案子應該是剛剛遞交到刑部,從京城刑部到春熙城路程三千三百裡,便是六百裡加急也得六日,一個從八品官員奸汙案根本犯不上六百裡加急,尋常馬匹急行趕路日行八十裡到一百二十裡,少則一個月多則一個半月才能趕到,時間上算是對不上的。
颶風心頭一驚,險些暴露,他忙道:“我隻是覺得聞人兄不會乾這樣的事情,擔心其中有冤屈,所以想查一查,我可不願見我摯友含冤而死。”
聽他這麼一說,陶司戶覺得也挺合理,“聞人政有你這樣的朋友,也是他的福分。”
可他依舊拒絕了颶風的要求,“能與你說的我都與你說了,我不能將仵作的信息告訴你,你也知道這仵作雖不是朝廷在冊的官員,卻也是受雇於縣衙的衙吏。”
颶風表示理解。
陶司戶倒也沒把話說死,“我雖不能泄露他的身份,可這春熙城一共就這麼大,你要真想打聽,那倒也不難。”
颶風笑了笑,“多謝陶司戶指點。”
原想著若是能從這人身上打聽出仵作的信息他就不用與他客套,誰承想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問道。
颶風心說:早知道還不如直接潛入衙門。
等到晚上偷偷翻進衙門去查檔案,他什麼查不到,何必那麼麻煩去找人打聽。
飯後陶司戶返回縣衙,而颶風則是等到天黑,直接潛入衙門,翻看了卷宗知道了給姚家做屍檢的仵作叫代蒼藍,又去查閱了官吏檔案,代蒼藍家住長柳巷二十七號。
根據春熙城內的地圖,他記住了長柳巷的具體位置,準備明日一早去長柳巷找代蒼藍。
待莊子徹底安靜後,伯景鬱準備去賬房一探究竟。
他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叮囑庭淵:“若是我被發現了,一定會把動靜鬨大給你信號,你能趁亂跑就趁亂跑出去,跑不掉他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保全自己。”
伯景鬱自然不怕莊子上這些人,庭淵三人都不會武功,他能輕鬆逃走,庭淵他們被關在這院子裡想出去很難。
庭淵點頭:“你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伯景鬱翻牆出去。
庭淵抬頭,今晚的月色很美,希望伯景鬱一切順利。
莊子上的路不算太複雜,伯景鬱記得住來時的路,自然也記得去賬房的路。
或許是因為這莊子平日裡沒什麼外人來,巡邏的人隻是走一個過場,伯景鬱沒費什麼力氣便到了賬房。
賬房的門上了鎖,左右各有一扇窗戶,伯景鬱試了一下,窗戶可以打開,可惜這窗戶的縫隙太小,他這身板進不去。
這種鎖對於彆人來說很難開,可對於他來說並不難,他能憑借自己的聽力優勢聽出鎖內部的結構做出一把鑰匙打開。
看了看鎖孔,伯景鬱將自己頭上束發的發冠取下來,伸進去試了一下鎖孔結構,從樹上折了一根手指粗的樹枝,用隨身的匕首削出合適的形狀推進去試了試沒打開,取出做了細微的調整再試,鎖就打開了。
伯景鬱推門而入,翻身將門關上,用火折子那一點火光做照明,將桌上和抽屜裡都找了一遍,在後頭書櫃下方的櫃子裡找到了賬冊。
從頭看完,數量確實不對,上一季地裡一共收了三千六百七十六石糧食,按照畝產兩石半的均數來算,一千畝的地最多產兩千六百兩的糧食,足足多出了一千石的糧食,按一畝地產三石糧食算都還多出六百多石的糧食,由此可見他們的農田數量確實做了假,不止一千畝。
伯景鬱將東西放了回去,退出房間,將鎖鎖好後,原路返回。
他走後,庭淵一直在替他擔心,在院子裡等著他。
伯景鬱翻牆進入院子,看到庭淵坐在石桌旁等著他,心頭一暖,輕聲與他說:“我回來了。”
庭淵立刻起身,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和走的時候沒什麼兩樣,看樣子是沒什麼問題,問道:“你可曾查到了什麼?”
伯景鬱拉著他往屋裡走,“咱們屋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