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關上門, 屋裡很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
伯景鬱將自己在賬本上看到的內容轉述了一遍。
“也就是說他們的田和收成與他們對外說的實數是對不上的。”庭淵問伯景鬱,“真的會有人這麼大的膽子,敢將朝廷未開荒的私田占用嗎?”
彆的暫且先不說, 這私田少說占用了上百畝, 怎麼著都是死罪。
伯景鬱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也說不準,“我朝律法對偷盜監管極為嚴格,數額巨大者死,他們這種行為是偷盜公田,按照律法像劉家莊這種占用公田私用從中牟利至少誅三族。”
誅三族是父族、母族、妻族。
庭淵尋思著, “若是按照這個誅三族的算法, 劉家這麼多人,從上到下,怕是得殺上萬人。基本上家裡沾親帶故的親戚都得殺光。”
“是的, 所以我認為這種事情應該不是他們自己敢乾,背後肯定是有人在幫他們兜底。”
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舉報上去,必然整個家族都得完蛋。
伯景鬱也不認為他們有這麼大的膽量。
“按照目前一季收上來的糧食, 一季一畝田收三石, 他們的地都多了二百畝,聞人政來此不過一年的時間,就已經發現了問題, 在聞人政之前的那些司戶並無人上報此事,很可能這些似乎也都被收買了。”
光是聽著就覺得這背後涉案人員隻多不少,“就看颶風他們去春熙城能夠查到什麼東西了。”
伯景鬱對中州的官場早已不抱希望,“我都不敢想這背後究竟有多少人參與其中, 劉家的生意遍布西府,他們在西府到處都有農莊,若是每個農莊都私占官田……”
“折算下來必然是個天文數字。”庭淵感覺這應該是他們能夠遇到的最大的一個貪汙的案子了,“其中必然不隻是一兩個官員的事情。”
伯景鬱歎了口氣,“等颶風他們回來,離開劉家莊後,去彆處再看看是否有同樣的情況。”
庭淵問他,“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
伯景鬱隻想著查清當下劉家莊是否私占公田,倒是還沒想過後麵的事情。
他問庭淵:“你有什麼建議嗎?”
“既然這事是以聞人政開頭的,那便以聞人政結束。”
伯景鬱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如何結束?”
“聞人政八成就是因為劉家莊私占農田的事情慘遭陷害,那麼我們何不以劉家莊的事情作為突破口,逼著這些官員自己露馬腳。”
伯景鬱:“你的意思是想將劉家莊私占農田的事情捅出去?”
庭淵提醒他:“劉家可不僅僅是私占農田,還一手促成了農神祭,偷盜農神鼎裡的糧食。”
若是不撕開一道口子,不讓這些官員感受到危險,他們又怎麼會動起來,他們若是沒有任何行動,又怎麼抓住他們的馬腳。
“正所謂敵在明我在暗,這兩件事加起來,再將聞人政的案子從頭到尾徹查,你說夠不夠將中州官場攪個底兒朝天。”
“夠了。”
聞人政的案子有很多破綻可以繼續追查,陳之和鄭南江的口供在我們手上,還有他奸汙姚家姑娘一案,林玉郎滅門姚家六口,無一不在反映著霖開縣的官場有問題,那麼破開中州官場,就從霖開縣開始。
還有賀蘭筠被殺一案,林玉郎並非凶手,以及颶風在賀蘭筠住所中發現的書信落款上的青山是誰,會不會這封信才是他被殺的關鍵?
庭淵道:“要將背後的大魚釣出來,餌料不下足怎麼行,聞人政的案子和劉家莊侵占公田就是餌。”
伯景鬱有些憂心:“此時動了,會不會打草驚蛇?”
庭淵搖頭:“若是一條蛇,打草驚蛇是必然的,可現在中州官場的情況,隻怕是一窩蛇。”
一條蛇不好抓,一窩蛇從能抓上幾條,沒道理讓他們都能跑了去。
伯景鬱問他,“那你可有具體的想法?”
他想看看庭淵這個想法是否可行。
“如今巡查的隊伍正好在中州,等我們出了這劉家莊後,以哥舒無哉的名義去總府告官,哥舒無哉確實與聞人政是同期的科舉考生,距離他們參加科舉已經過去三年了,也無人能夠證實他們是否認識,就以聞人政一封揭露西府官場存在官員結黨營私貪汙受賄信做開場。”
“你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詐出隱藏在背後的人?”
“是。”
確實無從考證,參加科舉的考生那麼多。
再者,哥舒無哉的身份也確實是最好用的,他姓哥舒,站在聞人政的角度若想要避開所有的官員,哥舒無哉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以哥舒無哉的身份拿著密信去見“齊天王”,背後隱身的那些官員庭淵不信他們毫無作為。
伯景鬱認真想了想,庭淵的方法確實可行,而他在短時間內也無法想出更好的方法。
他道:“那等我們出了劉家莊再詳細計劃。”
庭淵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
“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伯景鬱對他說。
伯景鬱自己也困了,昨夜一整夜沒有睡,今夜又熬了大半夜,現在是在強撐著,庭淵打個哈欠,也勾起了他的困意。
院子裡一共就三間房,杏兒和平安各自一間,庭淵和伯景鬱睡一間。
伯景鬱幫著庭淵脫掉外衣,與他說:“你睡裡邊,我怕你半夜掉下床。”
庭淵無所謂睡裡麵還是睡外麵,伯景鬱讓他睡裡麵,那他就睡裡麵。
伯景鬱是昨夜和庭淵睡在一起才知道庭淵睡覺手腳不太老實,會滿床翻滾,所以才會主動提出要讓庭淵睡在裡麵。
兩人躺在床上,眼睛睜得老大看著床頂的幔帳。
枕頭太高了,讓人根本無法舒適地入睡。
在床上硬躺了少說得有兩盞茶的工夫,庭淵被這枕頭硌得受不了了,從床上坐起來。
伯景鬱經跟著起身,問道:“你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庭淵拍了拍枕頭,“這個太高了,我枕著睡不著,感覺明天早上起來,我的脖子就要動不了了。”
伯景鬱:“可是不要枕頭你怎麼睡?”
庭淵將枕頭扔到另一頭去,“直接睡床上,也比睡在枕頭上要好。”
伯景鬱將自己的胳膊伸給他,“那你枕在我胳膊上睡。”
庭淵偏頭看他,“這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為了你能更快入睡,也為了我能更快入睡。”
庭淵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他自然也會睡不著。
聽他這麼說,庭淵也就不折騰了,枕上他的胳膊,確實要比那個枕頭合適多了。
呼延南音那頭回了工會,連夜帶人偷摸過來測量劉家莊的田地。
趁著月色正好,不需要點燈,便能將農田數量數清楚。
如他預料的那般,數出了一千五百二十一畝田。
劉家工會對外聲稱是一千畝,如今多出了五百二十一畝,如此明目張膽,讓人不可思議。
背景究竟有多強大,才可以做到侵吞朝廷的私田五百多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