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逛完易物集市, 兩人去了善堂。
剛走到院外,就能聽見孩子們在院子裡嬉鬨的聲音。
進入善堂,嬉鬨的孩子們看到陌生人來了,都停下來看著他們。
庭淵粗略數了一下, 這院子裡有十幾個孩子。
其中一個看著年長點的孩子問他們, “你們是來捐東西的嗎?”
伯景鬱點了點頭, “我可以見榮娘娘嗎?”
“小飛,去喊榮娘娘。”年長的孩子對身旁一個小男孩說。
那個小孩拉著自己身邊的孩子往後院跑。
年長的孩子對他們說, “你們和我進屋坐吧。”
他帶著庭淵和伯景鬱進屋, 屋裡東西很簡單, 看著像是孩子們日常吃飯的地方。
孩子們紛紛躲在門口看他們兩個。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小女孩進屋來看他們兩個。
庭淵朝小女孩招手。
小女孩便朝著他過來了。
庭淵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回答:“榮兮鳶。”
說著小女孩就朝庭淵伸出手,要他抱。
年長的孩子彎腰將榮兮鳶抱起, 與庭淵道歉,“抱歉, 兮鳶年紀還太小, 有點黏人。”
“沒關係。”庭淵覺得這小姑娘挺可愛的, 很招人喜歡。
他伸手去接, “沒事, 我抱她。”
他一伸手, 榮兮鳶就給了他手。
庭淵將榮兮鳶接過來。
一個上了年紀的夫人從側門進來,看到庭淵和伯景鬱,笑著問:“二位善人是來捐贈什麼東西的?”
伯景鬱道:“捐銀兩。”
他問婦人:“你就是他們說的榮娘娘?”
婦人點了點頭,“我叫榮欣月,孩子們都管我叫娘娘,漸漸地就有了榮娘娘這個稱呼。”
她問伯景鬱:“不知公子打算捐多少?”
伯景鬱道:“五百兩。”
榮欣月十分抱歉地說:“我們不收超過十兩的捐贈。”
伯景鬱剛才就覺得奇怪了,現在見到人了,正好能問, “為什麼不收超過十兩的捐贈,捐贈不是應該越多越好?這樣這些孩子們就能生活得更好。”
榮欣月道:“這裡的孩子多數都是被拋棄或者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他們吃的用穿的都是有善心的人接濟,我不希望他們養成向人伸手的習慣,也不希望給他們傳輸一種不努力隻要是弱者通過旁人的善心就能過得很好的意識。”
“能讓他們活下去,能讓他們有衣服穿,有書讀,就足夠了,不必讓他們過得太好,善堂不可能一輩子都養著他們,將來他們長大了總要有謀生的心思,若總想著不勞而獲,他們又怎能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聽他這麼說,伯景鬱和庭淵都理解其中的含義。
這些孩子生活在善堂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彆人捐贈的,因為他們是弱者,需要被幫助,若是捐贈的錢多了,他們的生活確實能夠得到改善,可當他們離開善堂後獨自謀生,生活質量一旦下降,感受到了落差,拚死拚活的日子還不如在善堂,很容易走上歧路。
一開始的生活就維持在溫飽的狀態,他們向往外麵的天地,離開善堂後自然會努力上進,靠自己的勞動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隻要他們願意憑借自己的努力謀生,存活的概率就會大大增加。
這些孩子沒有背景,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他們想要生存下去隻能靠自己,而不是靠彆人的施舍。
施舍都是一時的。
庭淵覺得這個想法是正確的,老祖宗早就悟出了這個道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接受彆人的施舍一時確實能夠過上好日子,可若對方不再施舍,一切就會回到原點,有生存的本事,靠自己的力氣賺錢,哪怕賺得不多,那也是能夠養活自己的本事。
伯景鬱道:“好,那我就依照你的規矩,給孩子捐十兩銀子。”
“多謝公子。”
伯景鬱取出十兩銀子給了榮欣月。
庭淵問:“筆墨紙硯你們可缺?”
若是缺,他們可以捐這些,讓孩子們可以讀書識字的東西。
榮欣月道:“這些都是夠用的,每年這些鋪子都會將一些殘次品低價賣給我們,給這些孩子用,倒也是夠了。”
庭淵看她的手十分粗糙,還有些細微的傷口,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官員夫人,若是走在街上,任誰都猜不出她的身份。
他問:“這善堂隻有你一個人照顧這些孩子嗎?”
榮欣月道:“照顧生活起居的確實隻有我一個。”
“那你這有多少個孩子?”
“七十三個。”
伯景鬱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多孩子你一個人怎麼照顧得過來?”
光是做飯洗菜,七十三人都得做好幾鍋飯,沒有兩三個時辰,怎麼弄得完?
榮欣月解釋:“周邊的一些鄰居會來幫忙,大一些的孩子可以自己洗衣服,我也會教他們做飯。”
換作是庭淵,他也沒把握能夠照顧得了這麼多的孩子。
“還好,這些孩子都很懂事,他們會主動幫忙分擔一些活。”
這些孩子們學會這些,將來離開善堂,能做飯能洗衣服也能照顧好自己。
庭淵覺得這通判夫人已經做得很好了。
伯景鬱問他,“若你不找人幫忙,將來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了,這些孩子怎麼辦?”
榮欣月道:“若我真乾不動了,自會找人幫忙。”
榮欣月還要給孩子們做早飯,兩人沒在善堂待太久。
出了善堂,找了個早餐鋪子,打算吃飽了去衙門找賀蘭闕。
伯景鬱與庭淵說,“她完全可以多收一點錢,多請幾個人,何必讓自己那麼辛苦。”
庭淵卻不讚同他這樣的想法,“因為你有錢,你的慣性思維是花錢去買彆人的時間來為你服務,榮娘娘不一樣,善堂裡有這麼多的孩子,孩子看到什麼就會學什麼,榮娘娘之所以這麼辛苦,告訴孩子們想要什麼東西是要付出勞動的,想要穿乾淨的衣服就要把舊衣服洗乾淨,想要吃飯就要自己洗菜做飯,孩子們從小就會乾活,將來離開善堂,自然也就知道衣服要怎麼洗,飯要怎麼做,不會餓死。”
這種行為教育意義大於形式意義。
這是伯景鬱理解不了的,他出生在帝王家,注定的是自己不用付出勞動,就能夠獲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這些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他們想要什麼,都得靠勞動獲取,他們沒有伯景鬱這樣有花不完的錢。
庭淵道:“這就是窮人和富人思維上的差異,窮人想的是付出勞動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富人想的是付出金錢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伯景鬱:“沒錢她可以多收一些捐贈。”
庭淵笑了笑,輕輕地搖頭,“你還是沒能理解這個邏輯。”
這不怪伯景鬱,而是他的生活層級形成了他的價值觀。
“她不願意多收錢,就是不想讓孩子們養成一種不勞而獲的意識,以身作則告訴孩子們想要養活自己得靠自己的努力,轉頭為了讓自己不辛苦就多收善款請人來幫她做事情,自己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