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下來,氣氛有點莫名的緊烈與壓抑,但周棠這會兒的心態好,也沒讓這些事來影響自己,想著明日醫學交流會的事,她便迫使自己清空腦袋及時入睡,以備明日能有充沛的精神去見羅伯特醫生。
則是不久,周棠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周棠醒來時,身邊已然空蕩,陳宴沒在床上,也沒在屋內。
她先是就著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便迅速起身洗漱,待下樓準備回自己房間去換衣化妝時,便見陳宴這會兒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袍微褪,正任由徐清然為他後背上藥。
徐清然大清早被喊過來,本是心有怨氣,又見陳宴的傷這麼猙獰,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忍不住朝陳宴怒道:“你這人我是真不想治了,好好的一個傷口折騰成這樣,你這簡直是在敗壞我徐清然名聲,拉低我的醫術水平。”
嗓音落下,這才注意到下樓來的周棠,又變臉的溫和著朝周棠打了聲招呼,奈何嗓音剛落,似又突然想起什麼,臉色也變了變,驚愕的問:“你怎從樓上下來的?你的房間不是在一樓嗎?”
相較於徐清然的驚詫,陳宴則漫不經心的朝周棠望來,視線卷著幾許深邃與譏誚。
周棠先是迅速掃了陳宴一眼,這才朝徐清然緩道:“我去樓上晾曬了些衣服。”
徐清然倒也沒詫異了,臉色也緩和開來,“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我半個時辰前來的時候,沒在你房間看見你。”
周棠微微鬆了口氣,點了點頭,隨即隨意應付兩句,便回了房間。
她開始仔細的為自己挑選了一身看著稍顯鄭重而又成熟的長裙,妝容也化得清淡。
等她出門時,陳宴的傷已經被處理好並上樓去了,隻留徐清然一個人呆在餐廳吃早餐。
眼見周棠出來,徐清然便熱絡的招呼周棠道:“快來,我多買了一份早餐,你也來吃點。”
周棠笑了笑,點了一下頭便過去坐下了。
徐清然這次帶的早點略微豐盛,小籠包燒麥和蝦餃一應俱全,周棠隨意吃了幾口,待抬頭時,便見徐清然正朝她意味深長的打量。
“你看我乾什麼?”周棠下意識的問。
徐清然嘖了一聲,“你今天這麼精心的打扮乾嘛?”
周棠也沒打算隱瞞,“今天京都城內有場國際醫術交流會,陳宴承諾過會帶我去,我想為了我爸去見見意大利的羅伯特醫生,就稍稍打扮了一下,總不能邋裡邋遢的出現在那種場合。”
徐清然怔了一下,“你爸怎麼了?”
認識周棠好幾天了,他除了以前在網上了解過周棠和陳宴的一些動態之外,也不怎麼真正了解周棠的家庭。
周棠麵色微沉,有些歎息和無奈的道:“前幾年從樓上墜下,摔成了植物人。”
徐清然愣了愣,默了片刻才誠懇提醒,“你爸這狀態,讓羅伯特醫生看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隻是羅伯特這個人雖醫術了得,但也重利,想要請動他,需要龐大的資金。”
周棠默了默,“我知道,但陳宴答應過幫我引薦,並促成羅伯特出麵替我爸診治這事。”也正因為知道這些並心有期盼,她才徹底改變了想法,開始對陳宴虛假的逢迎了。
且陳宴昨晚不是還說了嗎,隻要她呆在他身邊安分點,哪怕她是在虛偽的應付他,他也能寵她不是。
終究是各取所需罷了,她以後為了他爸而花陳宴的錢,她也不用有太多的負罪感,且麵對陳宴這種人,她也根本就不需要有罪惡感。
思緒至此,回神時,便見徐清然麵色有些莫名的複雜,待片刻後,他突然問:“你方才說陳宴答應帶你去醫學交流會,那麼羅伯特醫生的事,陳宴也答應為你安排了?”
周棠點頭。
徐清然吸了口氣,似是想到了什麼,落在周棠臉上的目光也變了變,“你和陳宴之間,是達成什麼交易了嗎?”
畢竟陳宴這個人,並不喜歡幫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且這些日子據他了解,陳宴對周棠也沒什麼在意,所以陳宴能幫周棠這個忙,那一定是有緣由的。
周棠怔了怔,有些無奈的笑。
有時候覺得徐清然這個人腦袋短路,有時候又覺得他過分敏感,亦如此刻,他竟能一眼說中問題的關鍵,心思敏感成這樣。
心頭也不由想起陳宴說過的話,她這個人的確卑微鄙陋,似乎沒什麼資格能與徐清然這種單純且出身不凡的人做朋友,而且她現在早已放棄自我墮落了,她斂自尊都沒有了,還怎能和徐清然這種人打交道呢?
“亦如徐醫生所想的那樣,我就是這種毫無底線的人,為達目的,我能放棄一切,並……不擇手段。”周棠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出聲。
說著,咧嘴朝他笑笑,嗓音帶著點自嘲和諷刺,“讓徐醫生失望了吧?抱歉,你拿我當朋友,但我這樣的人,沒資格成為徐醫生朋友。”
嗓音落下,甚至有點不敢看徐清然那也許是在震撼而又失望透頂的眼神,她故作鎮定的起身往前,在沙發上坐著等陳宴。
整個過程,客廳安靜如也,徐清然像是入定了般沒說話,也沒動作。
周棠也出奇安靜。
不久,陳宴便下樓來了。
今日的他穿了西服,裡麵是淡藍的襯衫,整個人氣質出眾,但目光依舊是冷的,臉色也是冷的,待看見周棠和徐清然這種互相淡漠的場景,他眼角微微一挑,似是有點詫異,又似帶點興味。
待下樓站定在周棠麵前,陳宴看了一下腕表,淡漠的朝周棠說:“交流會九點半開始,這會兒得過去了。”
周棠點了點頭,乾脆起身站定。
陳宴淡漠的凝她,似在提醒什麼。
周棠腦袋就突然會意過來,眼風也突然掃到了餐廳處那滿目複雜朝這邊盯來的徐清然,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朝陳宴柔和的笑了笑,溫順的伸手挽住了陳宴的胳膊。
瞬時,她似乎看到徐清然那越發不解而又複雜的神情。
奈何陳宴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依舊清冷的盯她,無聲提醒。
周棠暗自歎了歎,隻覺陳宴這種人對她的確是有惡意的,像在耍著玩兒一樣,絲毫不在外人麵前給她臉麵。
她暗自咬了咬牙,挽著陳宴的手也微微下滑,最後主動牽上了陳宴的手。
瞬時,陳宴微涼的手指微微而動,將她整隻手都裹在掌心,語氣變得悠長而又興味,“做我陳宴的女人,以後不必太過為我省錢,你今兒這身雖能入眼,但出席盛大場合卻不夠格。以後抽空去各大奢牌家定製,我要帶出去的人,自然不能因著裝而給我丟臉。”
是嗎?
周棠滿心譏諷,也在意料之中掃到徐清然那徹底冷下的臉色。
她知道陳宴這會兒就是將這些話故意說給徐清然聽的,想讓徐清然知道她現在卑劣的金絲雀身份,讓徐清然看不起她。
畢竟,像他們這種出身的人,哪裡看得起被包養的女人呢。
不過心情雖然受了些影響,裡麵積攢了幾許怒意,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釋然。
這會兒讓徐清然知道也好。
他早點知道她周棠是個什麼人了,就不會單純無害的繼續施舍她陽光和關切,更不會讓她幾乎想沉溺在和徐清然呆在一起的平和而又靜謐的時光裡,甚至讓她在這種猙獰的人世間得到一絲絲喘氣的機會。
她哪裡配停下來喘口氣呢?陳宴逼得這麼緊,她身上的重擔這麼重,她哪裡配逃避,配喘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