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種眼神,似乎再度與高中某天情緒莫名崩塌時的陳宴一樣,無助,害怕,脆弱得像頭快要死掉的小獸。
周棠到嘴的拒絕之詞下意識的噎住,想起王素芳的病,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惻隱犯了,還是終究對王素芳有些感情和憐惜,她按捺著情緒,低低的朝陳宴說:“喝酒了?”
陳宴驀地愣了一下,隨即無助而又狼狽的點頭。
周棠又問:“芳姨今天好些了嗎?”
“我今天沒敢接醫院的電話,也沒敢去醫院,不知道好點沒。”他啞著嗓子壓抑而又頹廢的說。
周棠深吸一口氣,對他這話其實並不意外。
畢竟陳宴看似冷狠強勢,但麵對王素芳的生死時,他又是格外脆弱的。
她默了一會兒才說:“醫院的電話你該接的,萬一醫院是有什麼緊急情況要聯係你……”
話到這裡,周棠下意識的止住。
陳宴滿目緊烈,渾身抑製不住的有些顫了兩下,而後在周棠的目光裡沉默了許久,才低沉斷續的說:“周棠,我不是不接,而是不敢接。”
說著,語氣越發的蒼涼無力,“我沒勇氣踏進醫院,也沒勇氣……去接受任何的結果,更不敢去看我媽。”
周棠滿目複雜,一時間,盯著這樣壓抑而又脆弱的陳宴,心思搖晃,“有些事,其實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
“所以陳宴,該振作得還是得振作,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而且芳姨吉人自有天相,她那麼善良,也一定會沒事的。”周棠低低的說,帶著一種虔誠的期望。
陳宴沒說話,隻低頭下來,臉色發白,不知在想什麼。
周棠凝他一會兒,才再度說:“能鬆開我了嗎?”
陳宴發紅的眼睛再度朝她落來,仍是帶著一種孤獨與悲涼。
周棠再度深吸一口氣,一時間,竟莫名的聯想起前不久徐清然的反應。
曾記得,徐清然的外公外婆出事時,徐清然頹廢而又狼狽,壓抑而又悲涼,他的狀態其實和陳宴現在的狀態一樣,但唯獨不一樣的,就是徐清然選擇獨自承受,獨自療傷,獨自將他自己放在一個壓抑悲痛的空間裡,封閉自我,甚至連她周棠都不能進去與觸及。
但陳宴不一樣,陳宴不僅在逃避,甚至於,他恨不得將他所有的悲傷都和她分享,且也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執意拉她進入他那荒涼無助的世界。
她這會兒不能去說徐清然對她不夠愛,才導致他最後對她的推拒與放手,且也不能說陳宴就脆弱得一無是處惡劣滔天,因為,徐清然永遠都是鎮定的,思想透徹的,也知道自己要什麼的,而陳宴永遠都在偏執孤勇的往前衝撞,永遠都在感情用事,也永遠,都陷在高中的感情和依賴裡無可自拔。
比起徐清然來,陳宴的確不如徐清然清醒,但陳宴也的確說得沒錯,陳宴比徐清然更愛她,哪怕是偏執的愛。
“周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哪怕是和我去車裡坐坐也成。”
眼見周棠一直沉著臉不說話,陳宴再度低啞的出聲。
他的嗓音依舊卷著脆弱與祈求,也大抵是喝了酒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朝她展示她所有的狼狽。
周棠這才稍稍回神過來,打算好言好語的勸他,想讓他好生振作一下,“陳宴,我和你去車裡坐坐又能怎樣呢?這樣你就能振作,能好受點嗎?可你永遠都不能用這種方式來逃避,因為芳姨還在醫院裡搶救,所以至少這段時間裡,你根本就逃避不了什麼……”
卻是這話還沒說完,陳宴兜裡的手機頓時響起。
他的手機鈴聲格外的壓抑沉重,響起來時,仿佛讓周遭的氣氛都凝重起來。
周棠到嘴的話下意識噎住。
然而陳宴就這麼執意的望著她,執意的扣著她的手,毫無動作。
直至他兜裡的手機響了太久被係統掛斷後,也直至幾秒過去那手機再度不死心似的響起。
周棠才低聲提醒,“不接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