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她終於掛掉史密格的電話時,回頭過來時,便見那被司機扶著坐在醫院座椅上的陳宴,這會兒已經醒過來了。
他鼻腔和下顎的血跡雖被清理了,但臉色依舊很蒼白,然而他的那雙深沉的眼睛,這會兒正靜靜的落定在周棠身上,見得周棠轉頭朝他望來時,他非但沒將視線避開,反而直接迎上了周棠的眼,薄唇一啟,突然開口,“抱歉,給你惹麻煩了。”
他的嗓音有些嘶啞,但語氣很平靜,也很深沉,有點莫名的矛盾感,又有點莫名的孤獨與可憐感。
周棠真的很少見他這般的客氣與禮貌過,明明流鼻血都流成那樣了,如果沒被及時發現的話,說不準血都得流乾。
她歎了口氣,緩步過去坐在他身邊,低聲問:“你來加拿大,這是第一次流鼻血?”
陳宴點頭。
周棠緩道:“醫生沒檢查出什麼問題來,說你應該就隻是水土不合,或者是最近你吃多了牛排上火。後兩天,你飲食注意些吧,讓楊帆給你訂些清淡的餐點。”
陳宴神色微動,眼角輕輕的勾了一下,轉瞬消失,他朝周棠輕輕的說:“好。”
“這會兒有沒有覺得頭昏或者其它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周棠順口問。
陳宴搖搖頭。
周棠猶豫了一下才說:“這就好,今晚回去你好好休息。”
陳宴再度輕微的點了一下頭,隨意壓著嗓子問:“你今晚這般著急送我來這裡,是怕我死了,還是怕我若有個什麼,你不好給史密格交差?”
他這話問得很突然。
周棠轉頭朝他望去。
陳宴又說:“其實我這條命你救不救都無所謂,反正……”
周棠略微鄭重的打斷他道:“我今晚的確著急,其一的確是因為史密格的囑咐,其二,陳宴,我沒想要你在我眼前死。我知道依照你的身體,流鼻血對你來說都可能都是大事,所以,我不敢掉以輕心。”
“我以前對你那麼不好,我死了,就不會再糾纏你,這樣不是更好?”
“你最近也沒糾纏過我什麼了,甚至還幫了我,而且,以前的事,不全是你的錯。”
陳宴低著頭,神情複雜。
周棠再度朝他凝了幾眼,正打算和司機一起帶他離開,卻是正這時,不遠處突然揚來了一道尖銳惱怒的嗓音,“看入神了是吧?你都和我結婚了,你還這樣看著她?”
周棠下意識的轉頭望去,便見走道不遠處,正立著一男一女。
那女子此刻正咬牙切齒的朝她和那男子之間來回掃視,而那男子則滿身休閒,麵容清俊,隻是那雙朝她落來的眼睛,裡麵似乎裝滿了複雜搖晃的情緒。
竟然是,徐清然和曹嫣。
周棠深吸一口氣,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和徐清然二人相遇。
卻也正這時,曹嫣再度氣得跳腳般的朝徐清然叫罵,“你還敢看她?她都和陳宴又攪在一起了,根本不可能在原地等著你,而你也早就放棄她了,你現在這麼盯著她是什麼意思,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和我結個婚,就終於後知後覺的知道她的好了?所以也後悔跟我在一起了?徐清然,你要搞清楚,你是專程追來加拿大哄我挽回我的,你怎麼敢當著我的麵看彆的女人看得走不動路!”
話到後麵,曹嫣的嗓音已經染上了顫抖與哭腔。
周棠滿目緊烈,沒料到事態會演變成這樣。
她深深的朝那滿臉哀涼與自嘲的徐清然掃了一眼,為防徐清然和曹嫣的矛盾更加激烈,她按捺心緒的轉頭朝陳宴說:“我們先走吧。”
嗓音落下,這一次,她略微乾脆的起了身,抬腳離開。
陳宴的眸光驟然因為周棠沒攙扶他且率先離開而黯淡了幾瞬,英俊蒼白的臉上,驀地浮出了幾絲自嘲和戾氣。
周棠為了在徐清然麵前避嫌,為了不讓徐清然看到她和他靠近,就這麼再度的將他拋下。
他的視線很冷,渾身也冷,胸腔內似有什麼惡劣悲戾的東西想要竄出來,卻又最終被他強行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