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
薛懷本是該在日落昏黃的時候回知府府邸才是。
可今日王啟安鬨起了肚子,在醉紅樓裡陪薛懷飲了幾杯酒後便推說身子不適,不能再與薛懷一同恣意玩樂。
薛懷麵上露出了幾分厭煩,心裡卻著實鬆了一大口氣。
如他這樣的人,若日日過著荒淫無度的日子,還不如尋根繩子吊死了了事。
與王啟安分彆之後,薛懷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瑛瑛所在的院落內,才推開那緊緊閉闔的屋門。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寧致隱含威脅意味的笑聲傳入他的耳中。
薛懷幾l乎無法克製自己的心緒。
一屋之隔內,他的妻正被個猥瑣陰狠的小人逼到了末路,那些如夢魘般的記憶化為實質,一寸一寸的吞噬著瑛瑛的堅強與美好。
薛懷甚至可以感同身受著瑛瑛的痛苦。
他明白自己已處於理智分崩離析的臨界點,而寧致的那一句“他可會嫌你臟?可會休棄你?”無異於火上澆油。
薛懷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克己複禮、仁善溫德的規戒之說,他隻是想讓寧致付出他該有的代價來。
所以薛懷便踹開了屋門,頂著寧致震驚無比的目光,狠命地用手裡的匕首紮向了他的四肢。
他並不想要了寧致的性命。
像他這樣的畜生,若痛快的死在自己的刀刃之下,反倒是便宜了他。
薛懷下刀時的力道又快又狠,飛濺出來的鮮血濺在了他麵如冠玉的臉龐之上,卻反而勾出了幾l分清濯與瘋癲交纏的俊色來。
這是瑛瑛不曾見過的薛懷,也是寧致不曾料想過的承恩侯世子。
短短幾l息之間,寧致便已疼的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像一隻溺死的魚一般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薛懷無數次想把那鋒利的刀刃刺向寧致的心口,可殘存的兩分理智卻勸阻著他不要把事情搞得如此麻煩和複雜。
瑛瑛也終於回過了神,上前死死的抱住了薛懷的臂膀,泣著淚般對他說:“夫君,不要。”
不要在此等刀口舔血的時候惹上人命官司,不要為了她背負上一條人命。
薛懷見她落淚,才尋回了幾l分清明的理智,此時的他臉上遍布著寧致的鮮血,望向瑛瑛之後眸中才緩緩歸籠出屬於人世間的暖意。
此時的寧致已因失血過多而暈眩了過去。
薛懷卻不顧衣衫上的血漬,一把將流著淚的瑛瑛攬入自己的懷中。
溫香軟玉入懷,他眸底的暗色終於褪下,並在轉瞬間化為了小心翼翼的珍視,他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瑛瑛不停地搖頭,泫在眸中的淚意幾l乎模糊了她眼前的視線。
她的確是頭一回見薛懷如此易怒暴戾的這一麵,她更是明白薛懷是為了她才會失態至此,她又怎麼可能因此而感到害怕?
“我不害怕。”瑛瑛勉力擠出一抹笑意
,睜著眼不敢去看薛懷身後倒在血泊中的寧致。
詩書與五經趕來廂屋內時瞧見的便是這樣駭人的景象。
尤其是五經,他甚至忘了自己忠仆的本分,並沒有第一時間去詢問薛懷的狀況,而是疑惑出聲道:“小桃她們呢?”
詩書早已瞧出了五經與小桃之間不曾戳破的那點曖昧之意,聞言便道:“你去找一找吧,這兒有我呢。”
說是有他,其實瑛瑛與薛懷兩人眼中隻容得下彼此,根本不把旁人當一回事。
兩人在緊緊相擁的懷抱裡收斂了所有的哀傷與疼惜。
薛懷便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寧致,將瑛瑛帶去內寢,溫聲撫慰了她一番後,才道:“外頭的事情,都交給我。”
說罷,他便起身撩開了隔斷外間與內寢的珠簾,吩咐詩書去把王啟安尋來。
詩書不知曉屋內究竟發生了何事,他瞥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寧致,到底忍不住心口的疑惑,多嘴問了一句:“世子爺,這人……可要將他挪去廂房?”
薛懷薄冷的目光遞向詩書,他答:“不必。”
詩書霎時不敢再多言語,遵照著薛懷的吩咐去前院尋王啟安。
*
王啟安火急火燎地趕來了薛懷與瑛瑛所在的院落。
他一進屋便瞧見了寧致的慘狀,臃腫肥胖的身形險些因震爍而晃向一側,幸而後頭的小廝扶了他一把。
“世子爺,您這是什麼意思?”王啟安難得露出了幾l分怒意來,幾l乎是橫眉豎目地質問著薛懷道。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需看主人。更何況寧致還不算是王啟安的狗,而是被他委以重用的心腹義子,他怎麼敢對寧致下這樣的狠手?
薛懷抬眸,漫不經心地掃過王啟安臉上的怒意,隻冷笑一聲說道:“小爺我還想問問王大人是何意思?你這位義子竟有狗膽覬覦我的妻子,他以為小爺是紙糊的老虎不成?還是這大膽之舉裡有王夫人的授意?”
王啟安聞言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寧致覬覦薛懷的妻子?
他印象裡的寧致可是個不近女色的人,身邊連一個姬妾通房都沒有,怎麼會染指□□?
王啟安便下意識地為寧致辯解道:“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在,下臣的這位義子可不是這等愛奪人所好的人。”
薛懷掃他一眼,甚至懶得多費口舌,隻給詩書和五經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