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與薛懷“爭執”一番之後,便憤然地離開了知府府邸。
薛懷幾乎將身上所有的銀票都交給了瑛瑛,隻說讓她租賃下個宅院,並找個機會離開清竹縣這等是非之地。
銀錢在身,瑛瑛也不必委屈了自己,便豪爽地租賃下了清竹縣城西的一處三進宅院。
此處宅院離知府的府邸並不遠,大約隻隔了三四條街。
丫鬟裡隻有小桃一人知曉內情,芳華與芳韻也以為瑛瑛與薛懷當真起了爭執後不歡而散,便有心想開解瑛瑛幾句。
小桃卻故弄玄虛地笑道:“不必勸夫人,夫人心裡想的可比我們明白。”
芳華與芳韻默默回想著薛懷與瑛瑛爭吵的那一日,素來待夫人柔意似水的世子爺竟還砸碎了王大人府上的器具。
這等陣仗可把丫鬟們唬了一大跳,還以為兩個主子要就此分道揚鑣了。
瑛瑛安心在租賃下來的宅院裡修身養性,時不時將她在趕赴江南之前為薛懷求來的平安府拿出來觀摩一番。
她滿心滿眼都隻盼著薛懷能平安歸來。
院外涼風習習,月影憧憧。
瑛瑛坐於臨窗大炕之上,姿態嫻靜又清雅,手裡握著尚未縫製完成的針線,間或與小桃說笑幾聲。
光影在主仆兩人對望的間隙中悄悄溜走,小桃坐久了團凳,也覺得腰背處泛起了酸痛之意。
她便從團凳上起身,對瑛瑛說:“夫人也坐了兩個時辰的針線了,該安歇了才是。”
正是因她起身後立定的動作,恰巧能把支摘窗外的夜色納入眼底,軟羅織成的窗紙能映襯處屋外夜色的輪廓。
小桃本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窗外,卻倏地將目光停駐在了支摘窗之上,而後便蹙起柳眉驚歎著說道:“夫人,窗外好像有人。”
瑛瑛鬆泛安寧的心也因小桃的這句話而泛起了波折不安的漣漪。
她順著小桃的目光往支摘窗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見遠處的古樹之上有人影竄動而過。
驚嚇之餘,瑛瑛索性推開了支摘窗,攥著膽氣去瞧樹上蹲守著的人究竟是誰。
許是派來看守著的人不把她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當一回事,便也沒有半點要隱藏自己行蹤的意思,便大剌剌地與瑛瑛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小桃害怕不已,話音裡都染上了濃濃的顫抖:“夫人,這些人是誰?”
瑛瑛尚且還沉得住氣,隻是素白的麵龐上驟然失去了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應該是王啟安安排的人手,無妨,我們就當沒看見他們。”
小桃這才瑟縮著點了點頭,替瑛瑛解了釵環後服侍她入睡。
*
翌日一早,瑛瑛委派給丫鬟們一個十分奇怪的任務,便是讓她們備好糕點去與左鄰右舍的婦人們閒聊一番。
聯絡好了感情後,便邀請這些婦人們來她租賃下來的宅院裡閒話家常。
芳華與芳韻在私底下商議
了一番,隻以為夫人是在與世子爺爭吵了一回後鬨起了脾氣,因心緒太過煩悶的緣故才會找這些市井婦人們傾訴密談。
且這些市井婦人們個個聲量高揚,十來個人為了吃糕點或是打秋風,將瑛瑛團團包圍住,那嘈雜的聲響一般人可忍受不了。
芳華與芳韻這些丫鬟們叫苦不迭,卻沒有人敢出聲質疑瑛瑛的決定。
隻是每回這群嗓門嘹亮的婦人一登門,芳華與芳韻等丫鬟便會把上茶的活計交給小桃,自個兒躲到廂房裡去求個清淨。
非但是丫鬟如此怨聲載道,那幾個不分晝夜蹲守瑛瑛的暗衛們也經手了一場巨大的考驗。
這些人從業十年,每一日都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個不小心便會殞命在旁人的刀刃之上。
蹲守女眷這樣的活計於他們而言無異於是在放鬆身心,瑛瑛也不愛出門,他們這五個人隻需每隔四個時辰換一輪班即可。
這批暗衛們都是自小經手過完備訓練的人,不僅對頂上的主子忠心耿耿,武藝也十分高強。
因長年累月地在外漂泊賣命,他們最忌諱的就是與人交從過密,所以大部分的暗衛都喜歡安靜。
甚至可以說,他們害怕喧鬨,害怕人聲鼎沸。
誰也不知瑛瑛是中了什麼邪,竟每一日都要領了數十個聒噪的市井婦人上門,日日都要聊到深更半夜。
吵得這些暗衛們不得安寧,前兩日尚且還能捂著耳朵忍耐一二,可後麵幾天卻是忍無可忍,隻覺得頭重腳輕的厲害。
“我倒寧可去護送那一批送去西北的贓物,也不想聽這些婦人扯東扯西。”說話的人是這批暗衛裡的首領,平日裡為人心思縝密,甚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另外兩個暗衛感同身受般地望向了他,此時他們的耳畔還回蕩著一牆之隔內傳來的仿佛能震破天際般的歡聲笑語。
連綿不斷的嘈雜聲響,已是讓他們難以招架。
又過了一個時辰,不知是哪個暗衛莫名地說了一句:“我們也不一定要這麼近的蹲守薛夫人吧?退到院落外的那棵樹上也是個好法子。”
素來喜靜的暗衛首領以默認的態度應允了此事。
之後,這批暗衛們便退避到了宅院外頭的古樹之上。
可瑛瑛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仍是日夜不分地將周圍的市井婦人們喚到了自己的寢屋之中。
這一日,更有兩個素來不對盤的婦人們在瑛瑛房裡爭執了起來,起先還隻是打嘴仗,後來卻開始摔茶盞和砸瓷瓶。
鬨出來的噪音讓那些蹲守的暗衛們苦不堪言。
更有一個暗衛忍不住吐槽起了瑛瑛:“這位薛夫人怎麼性子這般軟弱?還能讓彆人在她家裡砸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