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秦放鶴,“呦,這位公子瞧著麵善?”
汪大人的公子他曾見過,不是這個模樣。
汪扶風笑道:“他是我的弟子。“
那跑堂一怔,旋即用力拍了下巴掌,又輕輕往自己麵皮上打了下,“瞧瞧,小人這記性!”
又對秦放鶴作揖,“可不是麵善?當日六元公大婚,還從小店門前經過哩!”
說得秦放鶴也笑了。
不多時,桌上就擺了一罐雪白魚片粥,一碗紅燜鴨,幾籠蝦仁肉泥的小包子,外加一小筐摻了番瓜肉的金絲椒鹽小卷子。
那跑堂還替汪扶風去街對麵的館子要了幾樣精致小菜,親自捧了來擺上。
米粥熬了一宿,米粒都炸開花,上頭浮著厚厚一層米脂,瑩潤如玉。雪白的魚片極其嫩滑,微微卷曲著,風吹芙蓉也似,很鮮美。
紅燜鴨是這家招牌,用的紅棕油亮好糟油,添了肥厚嫩筍乾,小火慢煨,軟糯香甜。
秦放鶴吃了幾口,甚好,扭頭對那跑堂道:“這個極好,幫我再弄一份,半個時辰後送去家裡。”
今日雖不上朝,各處衙門仍要輪值,時候不早,他就不家去折騰了。
翰林院眾人值班都有經驗了,後頭一整間屋子裡劃出小間,擺滿了各人的替換衣物和日常用品。
那跑堂笑著應了,“能得六元公青睞,是小店的福氣,再加幾份小菜如何?”
秦放鶴道謝,朝汪扶風努努嘴兒L,“記在這位老爺賬上。”
汪扶風:“……”
你小子可以的。
稍後跑堂的走開,就聽汪扶風漫不經心道:“百姓的喜怒都很簡單,現在他們可以對你笑臉相迎,來日隻要稍有差池,也可能一口啐過來……”
秦放鶴的提議並非不好,隻是風險太大,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遺臭萬年,這才是汪扶風真正擔心的地方。
“我明白您的意思,”秦放鶴將嘴裡的包子咽下去,“可是師父,有些提議現在不說,以後就未必有這樣好的機會。”
倒
不是說他一定要剛進朝堂就開始攪風攪雨,畢竟風險太大,但實在是一切剛剛好!
政治之所以複雜、危險,就是因為時局瞬息萬變,構成時局的一切因素也都在變。
所謂掌控時局,順勢而為,根本不像提筆寫字那樣簡單,你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你是活人,你的對手和周圍的所有人都是活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主張和思想,而這種主張和思想也隨時可能變化。
何謂宦海沉浮?
便如人在汪洋,起起伏伏,保證自己不溺亡的前提下,抓住想要的魚,談何容易?
剛好他在禦前侍奉,剛好餘忠顯的折子來了,剛好天元帝流露出一點不滿,而又剛好他被單獨留下談心,又剛剛好天元帝問他的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剛剛好!
汪扶風聽了,也是無言。
方才雖然責罵了秦放鶴,但他太了解這個弟子的脾性,素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既然這麼做了,必然有不得不為之的道理。
隻是……
但凡換個人,汪扶風都不會在意。
死就死唄,與我何乾?
想到這裡,就見秦放鶴砸吧下嘴兒L,誠懇道:“沒吃飽。”
太費腦了,人都餓瘋了。
汪扶風:“……吃吧吃吧,想吃什麼自己叫。”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能吃!
秦放鶴美滋滋叫了一大碗羊肉麵。
今日他不用去禦前,可以吃的飽一點,也可以大膽吃氣味濃烈的東西。
看著熄哩呼嚕扒麵的小子,汪扶風心中感慨萬千,莫非自己真的老了不成?飯量就罷了,想當初自己這個歲數的時候還在忙活鄉試呢,這小子竟已經開始在朝堂興風作浪了。
汪扶風正結賬時,董府的管家就找了來,隻一句話:“閣老說了,寫完了先拿給他看。”
師徒倆對視一眼,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