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9 章 儲君(二)(2 / 2)

太後又指了指天元帝,“便是皇帝你,兒時不也是幾位先生手把手教導,才出落得今天這般?便是棵樹,也需得有人時時在旁修正,才能長直溜了。”

皇後也好,太後也罷,乃至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次波瀾根源何處:權力滋生的疑心。

皇帝疑心太子的能力,疑心他羽翼豐滿後的孝心;

太子疑心皇帝的信任,疑心日後是否如壽王下場;

朝臣疑心君王是否會晚年昏聵,疑心太子是否能當擔任,自己來日能否延續榮光……

因權力而生私欲,因私欲而生野心,因野心而生分歧。

如此種種,人人都不無辜,人人都有算計,交織在一處,就成了死結。

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皆知不可明說!

這一關早晚要過,必須有人主動站出來挑明了,但太後不能起頭,因為後宮不得乾政。

皇後也不能起頭,因為她隻是皇帝的妻子,沒有先天血緣紐帶束縛。

唯有隋青竹名正言順,卻礙於身份,隻能開頭,不能收尾。

如何收尾?

其他朝臣是皇帝的人,也不能說,不然就有二心。

皇後也隻能點,而不能揭,因為太子非她親生。

太後,隻有太後,百善孝為先,此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

如今事發,若單純從國事角度來看,根本無解!

是死局!

太後說著落淚,太子也磕頭泣道:“父皇明鑒,兒臣確無不臣之心,隻因自身愚鈍而慚愧,而立之年卻一無所成,愧對父皇厚愛。若惹得父皇生氣,打也好,罵也好,隻求父皇千萬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天下萬民仍需依仗;也不要責備幾位先生,他們儘力教導了,實在是兒臣自己個兒不爭氣,這才想多添助力……如今兒臣又令皇祖母這般操勞,越發該死……”

說著,他悲從中來,竟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當太子真的好難呐,他本不如前頭幾位兄長得聖心,如今進取不是,不進取也不是。早知如此,還不如早早退位讓賢,來日做個賢王,也好過這樣但驚受怕,相互猜忌,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

皇帝難免心軟,隻仍不發話。

太後這次也是真的急病了,當下咳嗽幾聲,憋得臉都紫了。

天元帝忙起身,親自端水侍候,又拍脊背順氣。

太後拍拍他的手,又勸太子,“你父皇也難,你行四,懂事時大局已定,以往隻看著他風光,這些年他的苦,你卻不懂。如今海內外千頭萬緒,暗藏隱患,一步都錯不得,你父皇自然謹慎,不便輕舉妄動,你不要怨他。”

太子忙道:“父皇待孫兒恩重如山,孫兒感激都來不及,如何會怨?隻恨自己無用,累得太後跟著受累。”

又看天元帝。

天元帝撥弄下手串,終於百感交集道:“為人父母者,必為之計深遠,愛之深則責之切,朕為人父,豈會刁難自己的孩子?”

有這麼一句話,就是願意順著太後給的台階下來了。

太後欣慰,麵上病容立刻減了三分,“你們父子和睦,哀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不光她的病,連帶著這些天皇後、太子並後宮諸人的心病,也都瞬時去了大半!

前番多敲打天元帝,如今他肯低頭,太後又順勢提點太子,“你父皇與你的臣子們,本是好意,但人心隔肚皮,你自己也要有主意才行。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記住了,你是君,他們是臣,此不可廢。”

依太後之見,這爺兒倆固然互有疑心,但天元帝做得也夠可以了。

遠的不說,詹事府那幾位大臣,宋琦曾連任國子監祭酒,清流中名望頗高;

隋青竹是柄利劍,無堅不摧。

而內閣六位閣老的弟子、兒孫之中,也唯有一個郭玉安暫時未成氣候,可拿來一用。

當然,全是好駕馭的文臣班子,確實也缺點兒東西,這麼瘸著腿兒乾巴巴熬了快兩年,不怪他們著急。

“太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非著意太子是誰,而是這道坎兒,得邁過去。

嗨,還是那句話,兒孫都是債!

太子生母是低級武官之女,騎馬射箭倒也罷了,旁的,實在教不來。

諸位皇子皆非皇後親生,隔著諸多生母,倒不好太過積極,故而當年許多職責都是太後親曆親為。

如此她再說,倒也不突兀。

太後略喘了幾口氣,“那隋青竹近幾年來名頭甚大,哀家在後宮也聽過,是直臣,殺不得,用著倒也罷了。但太子啊,儘信書,則不如無書。對於學生來說,先生就是書,你要聽,又不能全聽。”

直臣、忠臣又怎麼樣,他們一味效忠,意圖問心無愧、名垂青史,可真到了那時候,未必是對主君最有利的。

早年的盧芳枝又何嘗不是忠臣?也確實曾護著皇帝披荊斬棘,可後來呢?

忠臣、直臣,終究也是人。

這話說到天元帝心裡去了,他麵無表情問太子,“太後說的話,你可記住了?”

太子忙道:“是,兒臣時刻銘記在心。”

稍後天元帝告退,出門後,眯著眼仰頭望日良久,忽問:“朕今年多少歲了?”

若在平時,胡霖少不得要說些“陛下正值春秋鼎盛”“陛下龍精虎猛一如當年”之類的奉承話混過去,可今時今日,他也隻敢老實回答:“回陛下,五十有七。”

天元帝聽罷,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嗯。”

五十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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