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天元帝回宮,隨行眾臣皆順勢散去。
秦放鶴先陪董春回了董府,身後的馬車上堆滿了帶回來的海鮮。
天元帝真的讓人裝了好幾大桶,扇貝、蝦蟹、海螺、生蠔都有。
諸位閣老哪兒好意思跟年輕人搶吃的啊,況且年歲大了,也著實吃不動,便隻在秦放鶴的熱情邀請下,略拿了一點家去,與小輩分食。
嗨,難得去趟海邊,不帶點土特產怎麼成。
倒是盧實和高程不跟他客氣,等天元帝和眾閣老走後,挑愛吃的裝了一桶,拉回工研所與同僚們分享。
一行人光回來了,還沒用晚膳呢,回宮後,太子先陪著天元帝用了晚膳,又細細說起這兩日京中動向,最後請教對交趾的處理。
“雖一時打發了,可兒L臣總覺得沒完,還請父皇示下。”
天元帝向後斜靠在軟墊上,示意太子坐近點,“還不到子時,如今仍是你監國,你自己說。”
沒想到,自己出門一趟,倒顯出太子出息來。
如今看來,或許真的是自己以前對下頭的兒L子忽略太過。
好鋼也得多鍛,既如此,就多叫他練練手。
得到肯定的太子仍有點靦腆,但膽子確實大了些,略一想,便試探著說:“不如還是借力打力,先叫二虎相鬥,彼此消磨……”
交趾麼,古來便是我朝領土,且這些年也不安分,屢屢派漁船往我沿海搶占,殺又殺不儘,趕又趕不完,雖整體威脅不如曾經的高麗和倭國大,但也實在煩人。
總得想法叫它內耗,無暇他顧。
當然啦,若就此同歸於儘,自然更好。
天元帝嗯了聲,忽又微微側起臉,眯著眼問道:“你說那個公主叫什麼?”
“哦,昭順公主,”太子忙道,“大名陳芸,倒是個女中英豪。”
彆的不說,但親自前來的這份勇氣便值得一提。
“嗯,陳芸。”天元帝撥弄著手串沉吟片刻,又問太子,“對她,你怎麼看?”
太子一驚,忙起身告罪,“兒L臣絕無……”
天元帝就笑了,擺擺手,“坐下坐下,朕不是問這個。”
這麼一笑,倒真有幾l分尋常父子間閒聊打趣的味道。
意識到自己想岔了,太子就有些訕訕的,也跟著笑起來,又慢慢坐回去,“父皇的意思是……”
“……兩虎相鬥,固然可行,卻不夠徹底,交趾頂了天才多大?也不過我朝兩三省罷了,真要打,三二年間也就定了。”秦放鶴換過家常舊衣裳,命人點起炭火,親自為家人烹飪海鮮。
海鮮數量很多,分給汪扶風和師伯莊隱、好友孔姿清三家之後,還剩不少,今夜吃一些,剩下的連夜烘乾,日後可以煲湯。
阿芙帶著兩個孩子眼巴巴等著,看他一心二用,一邊炒菜一邊開政治小課堂。
“好香啊!”阿姚用力吸了一大口氣,嘶流著口水問,“爹,還沒好嗎
?”
他隻吃過河蟹河蝦,都沒這麼大個兒L!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阿嫖摸摸他並不怎麼乾癟的小肚皮,“等著吧。”
“可今晚也沒有豆腐啊!”阿姚茫然道。
秦放鶴失笑,“趕緊讓你姐姐講給你聽。”
這小文盲,眼見著都有交流障礙了。
先把蝦頭炸出通紅的蝦油,蝦都開背,用蒜蓉爆香了,入鍋加糖醋汁爆炒。炒至外殼金紅油亮,蝦身彎曲變紅,就得了。
蝦子很新鮮,時間不宜過久,不然蝦肉變老,就不彈牙了。
海蟹清蒸一點,還有的快刀斬成兩段,切口裹麵糊下鍋,先炸後醬爆,瞬間鎖住蟹肉汁水,鮮嫩至極。
海鮮不便過夜,再有的便醃生蟹,切一些大段的蔥花進去泡著,等時候到了,蔥花比蟹肉都好吃呢。
天地君親師,一份送給兩個孩子的家庭教師們,剩下的就夠一家人享用。
給弟弟掃完盲的阿嫖還記得剛才的進度,幫親爹翻出來一個巨型銅盆來裝橫七豎八的醬爆蟹,“爹,您還沒說完呢,那交趾定下來之後呢?”
哇,好香呀!
“高麗前車之鑒,交趾人不可能半點不防備,定下來之後啊,”那頭的蒸籠也噴熱氣了,秦放鶴示意妻兒L後退,自己用大手巾隔著掀開蓋子,海鮮特有的濃鬱的鹹香便噴湧而出,跟升騰的大蘑菇似的水汽一同充斥了整個房頂,“咱們可就沒有由頭繼續對交趾下手嘍!”
籠屜裡是蒸好的海螺和多出來的蝦子,能吃的就吃,吃不完的,烘成乾貨,日後慢慢吃。
“那怎麼辦?”阿嫖問道。
風雪越發近了,雪絮自空中糾纏而下,一團團一片片,像仙人胡亂撕扯的棉絮。
大雪伴著大風,四處亂飛,寬敞的連廊內都堆了不少,踩上去直打滑。
“看路。”阿芙既要幫秦放鶴看路,還要顧著兩個小的:一個眼巴巴隻等答案,一個眼巴巴隻瞅海鮮,幾l條腿兒L都打架,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