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下令,饒是巴圖心中不快,也不得不親自帶兵前來查看虛實。
因二十多個部落主言之鑿鑿,他收起對陣兀立吉時的輕視,在距離邊境線十裡處便停下,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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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大祿斥候探查,巴圖先按兵不動,撒出探子以肉眼謹慎觀察,奈何看不出個好歹,複又命騎兵上前。
然後,騎兵連人帶馬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炸了”,人仰馬翻。
這一聲可謂驚天動地,瞬間將冬日草原上淩烈的北風呼嘯都壓了下去。
餘波自腳下傳來,將地表覆蓋的雪沫、土粒震得不斷顫動,簌簌作響。
包括巴圖在內,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神色大變。
無論聽旁人說多少遍,都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他們看清了,確實有火光自地下而來,空中也迅速彌漫開熟悉的硝/煙味,分明就是火器!
可四野無人,也不曾見引信,那玩意兒莫非自己長眼了不成?早不炸晚不炸,專會挑著人去了才炸?
爆炸聲來得又急又快,莫說爆/炸中心的馬,就連營寨中的馬兒們聽了,也立刻躁動不安起來,“嘶律律”叫個不停。
就見派出去的騎士好不容易安撫好受驚的馬匹,重新騎上馬背,意欲返程,可一人一馬沒走幾步,竟就歪歪斜斜栽倒在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血來。
這是什麼妖法!
“……那些蒙古人也真是心狠,”趙副官說,“聽說巴圖當即命人以套馬索將屍首拖回來,現場剖開查看……”
朱鵬舉卻注意到另一個問題,“好小子,你們直接把雷埋到人家家門口去了?”
邊境線以北七、八裡?那不是蒙古境內嗎?
趙副官嘿嘿一笑,理不直氣也壯,“草原戈壁的,放眼望去都一個樣兒,那地上也沒寫他們家名字,兄弟們哪兒知道到底是誰家的?”
也沒人過來看著,還以為是人家不要的地皮,這……不埋白不埋嘛!
朱鵬舉指著他笑,“你小子……”
這是明擺著欺負蒙古人少啊!
不過說得也是,就那麼點兒人,占這麼大地兒乾嘛?
用得完嗎?
大汗比爾格派巴圖前來,自然有敲打的意思,但巴圖此人,也確實膽大心細手狠。
幾天下來,他不斷推出各類犧牲品前去以各種方式探路,白天、黑夜、豬馬牛羊,走著、跑著、衝刺,人馬合騎、人馬分離……
他不僅解剖了騎士和馬的屍體,發現內臟破裂的模樣與當年死於火炮之下的情況頗有相似之處,更大著膽子讓人去炸過的地方仔細探查,還真就發現了飛濺的火石,差不多拚湊出真相。
“嗯,”對此,朱鵬舉並不意外,“那他可有對策?”
能掌控一個大型部落的首領自然不會是傻子,發現真相也在意料之中。
關鍵在於,他們是否也同樣發現了對策。
“
夠嗆。”趙副官笑道,“據斥候回報,巴圖似有返程之意,不過大營沒動,留了幾百人原地待命。”
巴圖最終發現,如果騎手與馬分離,那玩意兒就不會炸!
但正如朱鵬舉所言,知道真相又如何?
蒙古大軍最精銳之處就是騎兵,若不能騎馬了,與步兵何異!
若騎兵優勢蕩然無存,他們拿什麼去跟裝備精良的漢人拚?
接到探查結果後,大汗比爾格也眉頭緊鎖,連夜召集眾謀臣議事,奈何始終無有對策。
“此物藏於地下,我軍沒有布防圖,如何防範呢?”一位老親王歎道,“若不動,漢人可趁機步步緊逼;若動,少不得要拿人命去填……”
拚人頭,蒙古拚得起嗎?
誰說漢人斯文儒雅,簡直是無賴嘛!
另一人也道:“況且此物不過些破銅爛鐵,以如今大祿的家底,怕不是還藏著幾千幾萬枚,大汗,不可硬拚啊。”
如果漢人隻有一千枚,那也罷了,咬咬牙,選出幾百匹老邁的牲畜鮮血開路,然後廝殺。
可……萬一大祿有十萬、百萬枚,鋪滿了兩國邊境呢?
比爾格最擔心的也是這個。
天神多少有點偏心了,賜予大祿那般幅員遼闊的沃土,如此富饒!
“人可過,馬卻不可過,”沉默許久的巴圖忽然說,“此物又沒有眼睛耳朵,聽不得命令,莫不是隻看輕重?”
蒙古馬大多在四百到六百斤,而一名騎士縱然穿戴皮甲全副武裝,也不過一百來斤,相差甚大。
尤其他前些日子曾以牛羊試探,牛照炸不誤,可羊卻大多平安歸來,可見並非什麼分辨人畜的妖法。
比爾格一聽,雙眼發亮,“不錯,是這個道理!”
見幾個謀士也不住點頭,巴圖不禁十分得意,仰頭挺胸炫耀一番之後才痛快道:“若果然如此,漢人不過故弄玄虛罷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隻要不是妖法就好!
眾人一聽,也覺心頭一鬆,跟著笑起來。
可笑歸笑,兵者,無非陰謀陽謀,縱然識破,也還是陽謀,該如何破局?
一謀士忙進言,“不若以重物碾壓地麵,清理過後,我軍再行衝殺。”
眾人才要說好,卻見巴圖嗤笑道:“若要地動,少說也要三四百斤巨石,非合一人之力不可推動,然我觀一丈之內,皆難保完全,不好不好!”
啊這……
比爾格看向巴圖,“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巴圖傲然道:“我記得漢人有一攻城器械,名曰投石機……”
天元四十五年一月初,趙副官接到急報,陝甘交界處的邊境線上出現了幾台投石車!
朱鵬舉聽罷,不急反笑,“手腳倒也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