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來說,哪怕黎疏對她不感興趣,她也衣食不愁,遠比嫁給山間獵戶或佃戶強。
麗絹自然表示不介意,並且甜言道,主要還是舍不得劉大娘和劉芳花,想長久留下來陪伴。
劉大娘便樂嗬嗬應承下來。
於涼涼知道,是麗絹也喜愛繡花,從劉大娘口中聽說於涼涼是大綢緞莊商鋪的女兒,熟識各種繡工,來的這幾天都拉她在劉芳花房裡作陪,讓她指點。
她們從不避忌著她說話,仿佛她根本無關緊要。
又或者,是故意告訴她。
劉大娘給麗絹下的定心丸,告訴麗絹,整個山莊裡,除了她和劉芳花,不用屈居於任何人之下。
幾日後,中秋飯桌上,所有人坐在一起,包括麗絹。
劉大娘坐在主母的位置,望著丫鬟們捧著彩燈走進來給她拜節,含笑宴宴,旁邊是黎疏,右側是劉芳花,再過去便是麗絹。
席間,她斟酌著提納妾之事。
其實……於涼涼早就知道的,這件事**不離十。
隻要劉大娘開口,黎疏不會拒絕。
他一向不甚關心“身外”事務。
在劉大娘眼裡,不拒絕便是默認,她很快就向麗絹笑道:“再過幾日,你也就是我的兒媳婦了。”
麗絹麵紅耳熱,捂住臉,害羞地讓劉大娘不要提了,劉大娘笑著偏偏要提:“怕什麼,都是一家人。”
於涼涼低頭撥著菜。
不知為何,並不感到難過。
……也許因為,並不出乎意料。
娘親的事她並沒有告訴黎疏,告訴他也沒用,他不會跟她回去,也不會在意,聽見這個消息,大概就像聽見一隻麻雀去世那麼簡單。
中秋團圓宴結束後,為了慶賀中秋以及即將到來的喜事,劉大娘提議一起去山頭涼亭賞月,今日她興致很高,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人一樣,有義子,有親女兒和侄女,期待著未來降生的外孫。
劉芳花和麗絹左右簇擁著她,走在最前麵,說說笑笑。
黎疏則在中間。
於涼涼跟在最後。
……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什麼都不是。
花搖葉動,樹枝馥鬱,月光落在青色碎石路上。
涼亭裡放著糕點和水果,劉大娘先到,腿腳不好,劉芳花便陪她坐著,麗絹寒暄完,轉過身來招呼黎疏。
黎疏站定回應她,露出從未有過的神情。
於涼涼駐足凝視,垂下眼,獨自走到涼亭前端。
無星無雲,隻餘一片金黃色圓月,很漂亮。
往下看,山下是蜿蜒璀璨的街燈,家家戶戶點燭慶賀,熱鬨團圓。
風有點大,入秋的夜裡,薄薄的衣袂貼得她後背冰涼。
突然間,有種最深刻、最無端的孤寂包圍著她。
一顆熱氣騰騰的心終於徹底沉下來、沉下來。
也許,她終於該麵對現實,承認自己的現狀,不要再做虛無縹緲的夢了——
黎疏也許不是不喜歡女人,隻是,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
風吹得人遍體發寒,不願久待,於涼涼在向劉大娘行禮後,便輕聲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她在場,劉大娘很快就同意。
於涼涼獨自走回山莊。
麵前女人在說話,黎疏隻是想起以前的於涼涼,忽而感覺,有道視線在望著自己。
等他回過頭時,她卻已經把目光彆開。
垂下頭。
走到涼亭,獨自看月亮。
天上無星,隻有月亮,顯得清冷寡絕,她也是,站著,側臉映在無邊黑夜中,染著白茫茫的光,連身影都顯得單薄。
她看了很久,闔下眼。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眼底看見如同湖水般的潮意慢慢漲起,哀傷又寂寥。
她沒有看他,很快轉身拜彆,離開。
黎疏望著她的背。
那也是他今生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彆人的情緒——什麼叫難過。
這幾日,半夜,萬籟俱寂。
黎疏都路過她的窗外。
她用木條硌住窗扉,屋內透著冷風,透著月亮。
紗帳被左右弓勾挽住,她穿著白色裡衣,被褥蓋著雙腿,把腦袋歪靠在床頭。
留床外一盞燭光閃動。
始終沒什麼情緒,隻是久久地沉默著、沉默著。
黎疏提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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