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家的氛圍就此變得熱火朝天,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想要為了家族奉獻,不知不覺還帶起了一陣狂熱的修煉狂潮。
*
雪紀走入加茂家的牢獄。
這裡通常用於關押加茂家犯下大錯的族人,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間諜。
過去的百年中,這裡往往顯得非常空蕩,但近期卻很熱鬨。
一個倒黴暴露後被關進來等死的禪院間諜滿是絕望地看著隔壁牢房裡一大堆眼熟的禪院麵孔,隻覺得人生無望,禪院家要完。
雪紀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牢獄最深處的特殊房間,房間四麵貼滿封印咒力的符文。
一個全身被衣服包裹的黑袍人正被粗大的鎖鏈死死捆縛著,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
他的麵罩已經被摘下,露出一張平凡而毫無特色的臉,那張臉上滿是絕望,一開口就是:“殺了我……”
雪紀有些困惑:“丙,你做了什麼?”
她看向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張美人榻,悠閒地倚在上麵抽煙的女妖怪。
黑袍人是第一批跑到雪紀麵前的入侵者,在看到他的瞬間,雪紀就想起了曾經對憲紀展開刺殺的其中一個殺手的相貌特征。她第一個就對他動了刀,結界師被雪紀近身的後果相當慘烈。如果不是為了拷問情報,雪紀當場就會把這個膽敢刺殺哥哥的敵人殺掉。
“這可不關我的事!”穿著一身豔麗和服的女妖發出不滿的抗議,她吸了一口煙鬥,緩緩吐出一圈煙氣,語氣平淡地解釋,“是因為這家夥身上結了太多的束縛,被我掏出情報之後,遭到束縛的懲罰了~”
雪紀對敵人並沒有多餘的同情心,隻是好奇地問:“違背束縛,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這個嘛……咒術師的東西我不是很了解。”丙撓了撓臉頰,不太確定,“不過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因人而異的。是本人絕對不希望失去的東西吧。”
“沒了……什麼都沒了……”黑袍人此時已經被絕望填滿了內心,表情生無可戀。
“好了,彆理那個家夥了,他已經沒用了!我來跟你說說這一次得到的情報,很有趣哦!這家夥雖然是總監部的狗,但是曾經和天元走得很近!”丙興致勃勃地朝著雪紀招手。
雪紀依言靠近,被拉著坐在榻上,看見丙的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麵畫著一個有著淩亂的
長發、穿著簡單和服,略帶中性美感的人,那雙從發絲間隙裡透出的眼睛冷漠而睥睨。
完全陌生的臉。
雪紀:“這是誰?”
“天元。”丙彎起眼眸回答,眼睛緊盯著雪紀的反應。
雪紀微微睜大眼,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畫像,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罕見地一絲震驚:“和想象中不一樣。”
“哈哈哈哈——”看到了想看的反應,丙十分愉快,她笑著接話,“是吧,我本來也覺得天元應該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畢竟活了這麼久~不過,這隻是他之前的樣子。二年前,‘星漿體’事件中,具備唯一性的星漿體天內理子死後,沒能與人類完成同化、重置肉.體信息的天元積累了相當程度的老化,據說,他的[不死]術式已經將他的□□改造了。不過,那之後這家夥的記憶中就沒見過天元,所以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
雪紀若有所思:“星漿體……我聽說過。是伏黑的父親殺的,伏黑甚爾本人就是死在那時候。”
被五條悟殺的。
二年前的星漿體事件,也是五條悟、夏油傑這兩個號稱最強的高專生唯一失敗的任務。
這件任務的失敗造成的影響非常惡劣。
因為沒能在規定時間內同化星漿體,支撐並強化著整個咒術界的結界體係的天元被迫開始了不可逆的[進化],誰也無法預料這件事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
也許下一刻,天元就會失去人類的意誌,進化為更高形態的同時,成為人類的敵人。
五條悟和夏油傑都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更多的任務。
而總監部派遣了更多的護衛,時刻關注著薨星宮內可能存在的變化。
“這個人的記憶裡,有出現羂索嗎?”天元雖然神秘,但暫且還不在雪紀的敵對名單裡,她更加關心的還是那個狡猾的敵人。
“說到這個,就更有意思了!”丙一臉‘你們人類真會玩’的表情,笑嘻嘻地說,“這個家夥,他其實真正效忠的就是你要找的羂索!他當初拜師天元,就是被羂索派去試探天元的棋子。成為總監部那個部長的手下,也是被安排好的!”
“!”雪紀又吃了一驚。她有些苦惱地看著丙笑得肩膀亂顫的樣子,說:“丙,下次要一次性說完。”
他們早就認定這次針對加茂的事情羂索肯定也推了一把,原來是從黑袍人這個角度對咒術總監施加了影響。
“不這樣的話,怎麼能看到這麼有趣的雪紀!”丙大姐頭似的攬著雪紀的肩,語氣很是親近。
她本就是極度討厭男人的女妖怪,對於女孩子的態度相對好得多,經過幾次出手合作、見證了雪紀的強大,很迅速地被她迷住了。
“丙。”
“好,我就繼續說了。根據這人的記憶,那個縫合線對天元也是不懷好意,兩者是較明顯的敵對關係。不過,這樣一來,天元即使在當初收留了虛弱的羂索,也不一定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甚至不一定是出於好意。”
“自己的意願?”雪紀想了想,“你是指,天元並不是孑然一身,背後也有著自己的勢力嗎?”
“有很大的可能。”丙神神秘秘地回答,“接下來就是今晚最爆炸的消息!天元的薨星宮裡,其實用結界術隱藏了很多秘密。這個人跟隨天元學習結界術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比如……一座神社!”
雪紀愈發覺得咒術界要完:“天元……是神道的人?但他是咒術師。”
因為庵歌姬的關係,雪紀稍微了解過一些神道的處境,巫女和神主們之所以日漸稀少,就是因為他們信奉的神明早已經不會降下回應。
這樣的情況持續幾十年後,就連一部分的神道人員都不再虔誠供奉神明。
而天元目前已知的能力,就包括不死、全知、大幅強化全日本範圍內的結界……他的地位和能力已經強過許多神了,哪裡還有信仰神的必要?
“除非……他可以從神的身上得到更多……”雪紀更進一步地猜測,“又或者,他的能力,其實本身就源於特殊的恩賜?”
“丙,他信奉的神是哪一位?”
“這段記憶模糊又難找!我需要再深挖一下!”丙聽了,又跑去折騰半死不活的黑袍人。
片刻後,黑袍人慘叫著化為灰燼。
丙臉色蒼白的後退一步,搖了搖頭:“不行了。這家夥違背的束縛太多,遭天譴了!”
“天……”雪紀低聲重複了一遍,心中閃過一道想法。
【天】出現的時機,會不會過於巧合了。
她有些厭煩地皺起眉,隻是想要打個怪,排除隱患,為什麼總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不經意間觸及到的隱秘好像也越來越深了。
“可惡!在關鍵時刻線索沒了。”丙有些扼腕,她還挺享受和雪紀一起扒拉線索抽絲剝繭的感覺,“本來還無所謂,但是現在特彆想知道那個神到底是誰!”
“沒必要再繼續深入了。”雪紀看著地上的灰燼,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
找到羂索,然後殺掉。這樣一來,雪紀就能回歸到平靜的生活。
她甚至都不是咒術師。咒術界的陰謀和她有什麼關係。
就算天塌下來了,也還有個最強頂著。
*
禪院直毘人很是後悔,為什麼要聽信加茂廣樹的鬼話,自己主動湊上來看完了一場禪院入侵加茂被反殺的好戲,整得現在進退兩難到恨不得把眼睛挖了,重新長出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到了現在,他哪裡還不知道己方和總監部的聯合計劃,也許在他發布生日宴邀請函的時候就被看穿了。唯一的問題就是……以他們出動的過剩戰力來看,這其實算是一個陽謀。
原本在正常情況下,不管加茂發現沒有,都應該是一樣的結局。
但現在……加茂家到底怎麼擋住的?有個守門人以一己之力打爆了眾多一級咒術師?加茂家不是沒有特級嗎?
視頻沒有拍到守護者的身影,
咒術也無法被攝像頭捕捉,因此禪院直毘人隻能光看著禪院家咒術師被打飛的各種姿態來進行推測。
他想了很久?,然後放棄了。這個強度,真的有點過分了,到底是什麼術式能達成這種斬擊效果?總不至於是傳說中的鬼神兩麵宿儺複活之後在給加茂守門吧。
“這裡還有這個,是禪院家的咒術師們的入獄擺拍圖,怎麼樣,很有藝術感吧?”手機屏幕啪的一下懟進對方眼皮子底下,看著禪院直毘人扭曲的表情,加茂廣樹更加愉快了。
禪院直毘人默默抑鬱了一會,爽快地低頭了:“這次我們禪院認栽。你們既然沒有趕儘殺絕,看來還是有談判的餘地。交換吧,用加茂家那位家主夫人留在禪院的手下,交換我們禪院的咒術師。”
這是隱晦的認慫,也是對加茂家主的舍棄,委婉表示禪院承認了加茂憲紀作為下一任加茂家主的正統性。以後絕不會針對這點再找麻煩。
禪院直毘人沒找借口否認,讓加茂廣樹高看了對方一眼。不過他開出的條件未免太沒誠意,加茂廣樹都懶得指責,直接說:“不夠。禪院家一級咒術師的價值難道僅此而已?禪院家主不妨再仔細考慮一下。”
對方滿臉寫著‘我要宰肥羊’,明目張膽地表示要敲詐,禪院直毘人臉色漆黑:“你們還要什麼?直接報條件吧。”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了就隻能任人宰割。禪院家還是輸得起的。
“放心,並不會涉及太多核心方麵的資源。”加茂廣樹笑得狡黠,“我聽聞禪院家的忌庫是禦二家之中最為豐厚的,那裡麵的咒具咒物堆滿至少十個倉庫……”
“那是謠言!”
……
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扯皮過後,禪院直毘人和加茂廣樹定下束縛,將這件事揭了過去。被狠宰這麼一刀,以禪院的家底都可以稱得上傷筋動骨,他看著加茂廣樹的眼睛都是紅的。
“禪院家有您這樣一位為了族人考慮的家主,真是太幸運了。”加茂廣樹則是笑得十分矜持,滿是誠摯地感慨。他這也不是假話,在他心裡,能為了爭取族人而付出海量咒物咒具的禪院直毘人至少比曾經的加茂家主要合格得多。
“閉嘴吧。”禪院直毘人喝酒都沒心情了。他晃了晃手裡的酒葫蘆,大歎一口氣,“老子現在聽到你的聲音就想揍死你。你最好彆挑戰我的耐性。”
“是嗎?原本還有一場合則兩利的交易想要和禪院家主談一談,既然家主這樣不待見我,也隻能作罷了。”加茂廣樹有些遺憾。
“生意?”剛剛口袋大出血的禪院直毘人猛地抬頭,“你仔細說說。”
“剛才的照片裡,除了禪院家的人之外,還有一家勢力。”加茂廣樹提醒道。
“總監部?”禪院直毘人皺了皺眉,“你準備也敲他們一筆?”
“沒那麼簡單。這一代的咒術總監,有些越界了。”加茂廣樹笑得有些冷,“無論加茂家內部權利如何更迭,那都屬於家族內務。他們要是以為憑借一個女人膚淺的借口就能抵消
對禦二家的冒犯,未免也太天真了。”
你的意思是……??[”禪院直毘人有些猶豫。
“聯合禦二家中的二家,對總監部進行問罪。”加茂廣樹的眼中泛著毒蛇般的冷光,“視總監部給出的誠意,來決定是否啟動程序,重新選舉新一屆的咒術總監。”
五條、加茂、禪院之所以合稱為禦二家,是因為他們二家的地位與其他所有咒術師家族都有著斷層的差距。
無論是當年咒術總監部的成立、還是咒術師義務條約的簽訂,都是由禦二家代表全體咒術師與日本政府談下來的。
禪院家暫時沒必要徹底撕破臉皮,但總監部這一次送上門來的把柄,加茂廣樹自然要好好用上。
這就是權利的重要性。
拉上禪院家一起行動,在有著正當理由的前提下,足以讓總監部妥協!
雪紀小姐盯著薨星宮裡的老鼠已經很久了,這一次說什麼也要把那隻老鼠徹底踩死!
“嘶……”禪院直毘人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對麵的眼神徹底變了。這哪是一條狡猾的狐狸這麼簡單,簡直是條瘋狗!逮著人就往死裡咬,不咬下一大塊肉不罷休啊!
“如何?雖然禪院在這一次行動中占據著不光彩的一麵,但隻要你們願意棄暗投明,加茂家願意分讓一部分的利益。”
加茂廣樹這種時候又變得十分大方,而這份慷慨,在剛剛被勒索大量資源的禪院直毘人心中幾乎是無法抗拒的。
他思索再二,還是點了頭:“成交。”
“等等!懟總監部的活加我一個啊!”耳朵靈敏、已經旁聽了半天的五條悟主動舉手,積極報名,表情還十分納悶,“好歹我也是五條家的家主,廣樹你寧願找禪院的老頭子都不找我幫忙?”
“因為你的不可控性太高……”加茂廣樹幽幽地說,但他沉思了一下,這一次並沒有拒絕五條悟,而是嘗試提了提條件,“加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保證,到時候儘量不開口說話。”
五條悟不開口的時候,那張臉、那身氣勢都是很唬人的。
怎麼說也是個最強。
而且禦二家一起聯合行動,帶來的威懾力也會翻倍增長,對總監部造成的壓力也會劇增,這些因素能在談判桌上建立巨大的優勢。
五條悟有點不爽,但他實在很想看‘加茂廣樹怒懟總監部’的現場直播,因此還是噘著嘴點了點頭,勉勉強強地答應了,也提了個條件,要求最佳席位:“那老子到時候要跟在你身邊,也免得你這家夥被偷偷打死。”
加茂廣樹肉眼可見的凶猛,把禦二家這潭死水攪得雞飛狗跳的,萬一死掉實在可惜。
心情一個不好,連口癖都變了,從五條悟身上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家主風範。加茂廣樹無奈地點點頭,哄孩子似的拋出一顆糖果:“感謝五條家主的維護。作為交換,你可以對總監部提一個不過分的要求,我到時候幫你一起談下來。”
畢竟是加茂廣樹主導的行動,利益大頭肯定是要讓加茂家吃下,禪院家分點湯水,基本上無關的五條家在最後關頭加入,家族層麵的利益也不夠分了,那就隻能在個人層麵上給點補償。
“還能這樣!”五條悟的眼睛驟然一亮,“廣樹,你這家夥還是很能乾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