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個回馬槍。
晚上十?點。
兩人縮手縮腳在一輛三蹦子裡。
老蔡雖“老”,體積不小,在前頭開時,紀荷感覺自己後麵重量被他壓翹起來,她不住往下滑。加上楚河街坑坑窪窪,小車防震效果又差,紀荷在裡麵憋屈的七葷八素。
好容易鑽來鑽去到了一處開闊地。
剛停穩,她迫不及待跳下。
老蔡脖子上掛著小DV,興奮調整角度,壓著聲兒:“怎麼樣,就從這兒唄?”
月光慘淡,烏雲濃厚。
麵前是一處大水塘,水麵開闊平靜,一隻插著紅旗的旗子插在水中央,這代表這是有主水塘,不準亂垂釣。
“你借的誰車?太破了。”兩人在楚河街逛了?大半天,該踩地點踩完,裝作若無其事,開著的7座SUV大搖大擺離去,那個張狂的模樣恨不得彆人不知道他們來采訪了一樣。
等?這通顯擺過去,兩人在城北汽車站找了一輛拉人的三蹦子,給司機師傅付了?押金,悄悄又殺回來。
老蔡付得定金,他對這輛車很滿意,“司機師傅還是個殘疾,咱們也當做好事了?。”
紀荷始終覺得自己喉嚨不舒服,可能晚餐吃得小龍蝦有問題?
“你這模樣像懷孕。”老蔡嘴巴不著調,緊張的暗訪開始前,拿人開涮緩和氣氛了?。
紀荷置之不理。
兩人一路沿著土坡,下行到水塘邊。
這處水塘應該是楚河街最肮臟的一條,旁邊有一家廢棄車廠,汙水直排入河。
黑漆漆的水麵待人走近後,不時有魚兒遊弋動靜。
紀荷始終覺得這裡味道怪怪的,一邊繞著水塘打圈,一邊問,“你說這裡麵的魚會賣嗎?”
“廢話?。你不看插了?旗嗎?插旗就代表有人養,養了自然就賣啊。”
楚河街人流複雜。
各種大小店鋪一半是由外地人經營。
這處魚塘經營者叫做黃椒,因為不是本地人對紀荷中午的采訪無半點不適,談話?間說到前幾天在河裡撈出一雙鞋子,是愛馬仕的鞋標,可惜由於斷肢的案子,他疑神疑鬼,直接拿火燒掉了?。
到達廢車場的牆根底下,兩人挨著牆壁、暫時隱蔽。
紀荷不時抬腕看表,皺著眉,
“怎麼還不到?”
“你找的蛙人靠譜嗎?畢竟現在天這麼黑。”老蔡質疑。
紀荷反駁,“我辦事?您不放心?這蛙人之前是特警大隊的人,因傷歇業後創辦了?打撈公司。”
老蔡點點頭。
特警大隊的蛙人一般都是撈屍,顯然專業。
“今晚我們先摸摸底,如?果水裡真有奇怪東西,明早直接拉采訪車來,先爆輪獨家、搶一波熱度再說。沒有發現問題,那算咱們倒黴。”紀荷如意算盤打得響。
老蔡聽得也熱血沸騰,雖然黑燈瞎火,但紀荷說人家蛙人是專業的,那就肯定有問題、發現問題。
他們就坐享其成,搞一個大新聞,一洗在楚河街被圍攻的雪恥。
他肖為民不是族長嗎?
從現在開始,《法網》欄目天天紮根在這裡,有黑爆黑,沒黑也煩死他。
“抽煙嗎。”兩人商談地熱火朝天,鬥誌齊齊昂,老蔡拿出煙,悠閒地抽起來。
紀荷也想來一根,但一抬眸,發現剛才他們下車的地方有數道人影在晃動。
靠,帶那麼多人?
她眉頭擰地像麻花,清純的麵頰上長滿為經費嘩嘩淌的愁容,“有沒有搞錯。這是要坑我?”
霎時起身,拍拍老蔡肩,“來了!”
“不對吧。”老蔡發現異常。
紀荷腳步也倏頓。
“怎麼還開車了?那是疝氣燈?”老蔡驚詫。
疝氣燈一般作為汽車大燈使用,可想而知的震撼。
唰唰唰——
一下連開三盞。
紀荷和老蔡的身影被照地無所?遁形。
那隊人馬逆光而來,紀荷拿手掌遮著刺眼的光,自張開的縫隙中艱難望去。
為首的那位指間夾著一點猩紅,隨著步伐不時在空氣中明滅,強烈的光線中隻看清他的腿,長又直。
紀荷在打量的時候,他一伸長臂,朝水麵彈了?彈,重新送往嘴裡。
頭顱倒是小,和身材完美形成、人體黃金分割比例。
不該做警察,該去當時裝模特!
時裝模特此時走到她麵前來,擋了一大半刺眼的光。
紀荷放下手掌。
來人的臉上似笑非笑,輕勾著唇角,朝她一眨那淡漠的雙眼皮,“晚上好。”
“江隊……”身後的老蔡歇菜了?,一望江傾這陣
仗,心裡直蕩著一條聲音,完了?,完了?,被警方捷足先登了,他們還撈個屁新聞啊!
眾所?周知,媒體得為警方的偵查保密,一不能拍,二不能報,這可要了?媒體人的老命嘍!
紀荷臉色同樣好不到哪裡去,衝江傾掛起一抹笑,簡直比哭還難看,“江隊,這麼晚興師動眾乾什麼?”
江傾身上有一股綠茶香,他自己可能沒察覺,和紀荷站的近時,會替她衝淡一些河麵上的腥氣。
他好整以暇,聲音清淺,“當然加班。一級勤務,從上到下沒有周末、沒有節假日。”
紀荷努力保持鎮定,指了?指他身後的蛙人,“真是心有靈犀。我也找了蛙人到水底下掏一掏,看有沒有新聞可撈。”
她懷疑自己身上被裝了?竊聽器,不然他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一瞧他坦然神色,想他一個市局領導應該不屑做這等?雞偷狗盜的事?。
所?以就是,警方對分屍案件的重視超出她之前的分析,他肯定派了便衣在楚河街轉悠,才獲取她的行蹤,接著坐享其成。
紀荷想和他撕破臉又不得不維持表麵平和,商業假笑,“江兄,既然大家都來撈東西,那你撈你的,我撈我的。”
“這可能是拋屍現場,外人一律不得破壞。”他說著,揮手讓蛙人下水,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就將紀荷趕到路邊。
老蔡按住她要造反的小肩膀,再三安撫。
江傾背影對著他們,正蹲在河邊,和蛙人兄弟溝通。
紀荷朝著他背影揮了幾下拳頭,心目中已經將他打翻進水,吃了?一肚子排汙水,一口惡氣才出小半。
終於被老蔡按著,以旁觀者良好市民的形象,也湊到了河邊。
“不服氣?”他還這麼質問她。
用嘲笑的口吻。
紀荷使勁白他一眼。扭過頭。
江傾對著她後腦勺笑。一臉的滿足。
……
月黑風高。
疝氣燈的照耀下,水麵不時翻滾。
全副武裝的蛙人兄弟下去了三個。大約十?五分鐘,底下就傳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