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場儀式在淚水中結束。
紀荷哭得不能自已, 接下來的流程大半時間在給她擦眼淚。
司儀是她前同事,知名男主持人,控場水平一流,不但將父女感人至深的場麵一帶而過, 還提及了一下喬景良這位大企業家的重要性。
江家在商場有頭有臉, 江昀震叱吒風雲,他的獨子結婚, 親家是不遑多讓的喬景良, 司儀稱讚這是一場珠聯璧合的結合。
掌聲雷動。
短短兩句, 帶過淚水沸騰的場麵, 轉回新人身上。
氣氛稍微平息。
燈光聚焦之處,才是人們該關注的重點。
然而, 場下黑隆隆處的無數道目光都在來回打轉,看新娘子、又看坐在主桌的喬景良的背影。
他們什麼關係?
親父女?
喬景良沒逃匿?
這些年去哪兒了?
他回來會不會被逮捕?
江傾前途會不會受影響?
……
一係列問號在接頭接耳中隱秘進行。
儀式結束前,喬景良目光一直看著紀荷,偶爾鼓掌,嘴角帶笑,飽受風霜的臉上表情是如此放鬆。
紀荷在台上有時掃到他,控製不住的就淚湧。
前同事控場一流,加上江傾配合,她這淚水才被完美釋義為誓言上的感動。
其實很對不起江傾。她連他具體說了什麼都模模糊糊。
好不容易儀式完成, 他摟著她退場, 往另一邊門離去,該上樓換衣、重新化妝。
她此時很狼狽。
然而, 紀荷本能的回頭看場內的父母席,最後一眼,喬景良微笑的靜坐著, 眼神慈愛、好似在示意她安心,他永遠不會離去。
紀荷哽咽不止。
……
“彆哭了。”
樓上房間一團亂麻。
化妝師、服裝師的工具遍地,伴娘們手忙腳亂的收拾著即將要穿的禮服。
然而,坐在凳上垂淚不止的新娘子才最讓人頭痛。
房間是個套房,幾個伴郎在外麵不知道該催江傾換衣服,還是一本正經問他喬景良到底怎麼回事。
江傾手機響個不停,基本都是看一眼,任它們繼續響,從忙忙亂亂穿梭的工作人員中來到她身邊。
溫熱給人安全感的掌心落在她肩頭,稍用力安撫,“這樣哭個沒完,我產生罪惡感了。”
紀荷抬淚眼,胸脯不住起伏,用力克製情緒才稍微好一點,眼睛能夠視人。
他一雙濃眉入鬢,如精心修剪過,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天生一雙好眉眼,不用後期做任何修飾;鼻梁英挺,在光影之中泛著柔和,恰到好處的深情;一雙勸慰她的薄唇偶爾翕動,緩慢、繾綣,又似自責。
他目光這麼來來回回打量她,眉心擰得更深,要說什麼……
紀荷突地哽聲,“妝不防水……”
“是。”江傾挺抱歉,可仍然揚唇角,“讓你出糗了……”
哭得像隻小花貓。儀式時,隻能用手捂著她半邊臉頰、靠在自己肩頭,那淚水幾乎清洗江傾的手心。
“抱歉……”對視一瞬,江傾澀笑,眼底有星光,深深凝視她,“離開泰國那天,我接到電話出去不是辦得小事,是托的人終於找到他。”
紀荷淚水又湧。
旁邊人見狀紛紛先退出,讓江傾好好安慰她,不然下一趟出場,仍然是個小花貓般的新娘子。
江傾單膝跪地,一手牽她手掌,一手握她因淚而發顫的肩頭,“抱歉……想給你一個驚喜……”
“……在自己的婚禮上哭成鬼的驚喜?”聲音顫,語氣不可思議,是對自己從頭哭到尾的不可思議,倒不是怪他。
誰能怪他?
一個失蹤三年,全國傳聞犯下大案畏罪潛逃的企業家,在紀荷心裡早已死掉。
傳聞中喬景良資產轉移國外,逃脫法律製裁,手眼通天,連政府都壓他新聞、不讓民間議論,這樣一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富人、強者……
紀荷卻清楚明白,對方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為了女兒的職業理想,不惜奉上自己親手建立的集團,一步步、將他的大廈摧毀……
為了女兒的愛人能夠平安,遠赴國外,差點客死異鄉……
“……是你讓他回來的嗎?”紀荷熱淚盈眶,不敢落,怕看不見江傾的表情。
他在為欺騙她自責,她不敢再多掉淚,怕他更加自責,其實自己很願意,在婚禮這一天由父親牽著入場……
她特彆願意……
現在無法表達謝意是因為刀鋒正懸在脖頸……
她眼神不安,像受驚的鳥兒,“江傾……”
“彆擔心。”江傾起身,在她麵前站定,接著將人從椅子上扯起,她纖細的腰肢裹著一層緞麵的婚紗,入手絲滑、細膩的像一段巧克力。
垂首,深吻自己美麗的新娘,江傾百感交集,在她唇上喃,“今天你很美。可馬上得離開你,這場婚禮,你安心單獨完成後半程,我會帶著好消息回來……”
“現在覺得嫁給你,是我一生的幸運。”與他額頭相抵,紀荷幾乎有些強求的懇求,“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今天我一定要兼得,誰都不能分開我和他,也不能危及到你。你能答應我嗎?”
“這擔子重到我腰彎下來……”江傾輕笑連連,吻著她唇,仍然答應,“等我。”
音落,留一個偉岸背影,毅然離去。
紀荷眉心緊擰,兩手指甲不安的戳進掌心中。
……
外麵大雨磅礴,天上卻掛著太陽。
喬景良參加完儀式,筷子沒動上,人就離去。
一大批人跟在他周圍,幾乎圍得密不透風。像移動的黑壓壓城堡在眾目睽睽下聲勢浩大離去。
這可不是什麼榮耀,誰都看得出喬景良人身受到限製。
鴻升因總經理喬開宇的罪行和東南亞中國城的醜聞,實力與名譽一落千丈。
然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喬景良就像這匹倒下的駱駝,稍微一動彈,周圍沙塵飛舞,說不定都能起一場塵暴。
原本該在機場接人的天河分局公安局局長張政,帶足人馬卻撲了一個空。
省檢察院偵查處孫處長親自帶隊,在機場截獲喬景良的專機,提前五分鐘將人押上車。
張政暴跳如雷,雙方差點在機場就動手。
這可是內部極大醜聞,向來公檢法一家,為搶一個嫌疑人大打出手,顯然違紀違法。
兩邊最後都冷靜下來,按照張政的要求,先帶喬景良去他女兒的婚禮現場,接著儀式結束,由檢察院的人立刻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