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鳳座上的女子看起來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宜,鳳目含威,周身上下滿是華貴之氣。
待看見那一道清瘦的身影從外頭走來後,皇後眸心微沉,隻屏退了左右,吩咐道:“你們都先退下。”
“是。”內侍與宮人們魚貫而出,殿中隻剩下母子二人。
魏明曦低垂著雙目,幾乎不敢去看母親的眼睛,她什麼也不曾說,隻向著母親跪了下去,喊了聲:“母後。”
陳茂榮緩步走到女兒麵前,她的眼中有細碎的光閃過,卻是二話不說,抬起手便是扇了魏明曦一巴掌。
魏明曦身子微傾,卻隻是抿了抿唇,複又跪好。
“你可知母後為何打你?”陳茂榮的聲音中是壓抑的怒火,她冷冷的看著麵前的女兒,念起她竟這般膽大包天,以身犯險,倘若她有何差池,多年籌謀毀於一旦,整個陳氏也會陷入深淵。
魏明曦麵色蒼白,隻低聲道:“兒臣知錯,是兒臣莽撞,還請母後恕罪。”
“你給我好好在這裡跪著反省,跪滿三個時辰。”陳茂榮冷聲吐出了一句話來,語畢她剛欲離開,卻見魏明曦輕聲喊住了她:“母後。”
陳茂榮停下了步子,向著魏明曦看去。
魏明曦眸心清亮,看著她的眼睛,“母後,兒臣終究不是男兒,等兒臣登基,即便後宮佳麗如雲,可兒臣也不能有子嗣,時日一長,秘密又怎能守得住?”
“那又如何?想當年憲宗皇帝也無子嗣,從旁宗過繼個侄兒便可,至於後妃不過是個擺設,更是不足掛齒。”陳茂榮蹙起秀眉,對著魏明曦輕斥道。
魏明曦垂下眼睫,低聲吐出了一句話來:“母後,我累了,我不想再這麼活下去……”
陳茂榮聞言心中登時一沉,她看著眼前的女兒,心思百轉間,麵色已是和緩了下來,她上前親自將魏明曦從地上扶了起來,與她道:“明曦,母後知道這些年苦了你,可你是母後所有的指望,還有你的三個姐姐,她們也都要靠你庇護,你雖不是男兒卻勝似男兒,你要保護我們。”
這些話是魏明曦自幼便耳熟的,自她剛懂事起,母親便總會告訴她,她身上擔著母親的命,三個姐姐的命,以及外祖一家老小的命,她不可以有任何的差錯,她要比所有人都更努力,她的體力弱,在騎射武功上比不得她的皇兄們,那便要在讀書上下足了功夫,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讀書用心,就連父皇也誇她寫的一手的好字,她一直都在逼著自己,逼著自己做到儘善儘美,好讓母親滿意,可沒有人知道,她看見漂亮的裙子也會喜歡,看著姐姐們戴著好看的珠釵她也會羨慕,她一直逼著自己記住,她是魏明曦,是聖上與皇後唯一的嫡子,是大乾皇朝的繼承人,她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她逼著自己去學治國綱要,去學用兵之術,她知道隻有自己將這些都學好了,她才能保護母親和姐姐,所有的人都要她保護,可又有誰保護過她呢?
魏明曦想起了一個人來,想起他帶著自己拉開的那一把弓,想起他在危險來臨時將自己拉在了身後,也想起了他放浪而明亮的笑容,他豁達,爽朗,重情義,有些時候還很孩子氣,可那是她所有的苦中,僅有的一點點的甜。
“母後,您愛過我嗎?”魏明曦向著陳茂榮看去,問出了這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