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吃完飯的魔王大人秉持著翻臉不認人的優良傳統,在搜刮完克拉克身上全部的果子後直接把人趕走了。
一起被踢出去的還有在窗台散發怨念的渡鴉,原因是礙眼。
看著站在自己肩頭、低頭不語的渡鴉先生,克拉克都有點同情他。
為了上司的身心健康忙裡忙外還被嫌棄,要是他早就不乾了。
誰知剛走下幾層樓梯,大概是覺得這個距離已經足夠遠,渡鴉猛地抬起腦袋,歡喜地“嘎嘎”大笑起來。
“烏洛提大人的頭疼病真的好了!”它興奮地揮動翅膀,好幾次都差點糊到克拉克臉上,“真不敢相信!這麼多年的毛病居然這麼容易就治好了嘎嘎嘎嘎嘎!!”
渡鴉自顧自在半空飛了好幾圈,這才重新落到克拉克的肩膀。
“你真的幫到大忙了,傻大……”叭叭的小嘴頓了頓,似是意識到稱呼的不妥,這才改口道,“你叫什麼來著?克拉拉?”
“是克拉克·阿魯基緹,先生。”克拉克保持禮貌的微笑,“直接叫我克拉克就好。”
渡鴉砸砸嘴,感覺這個姓氏有些莫名耳熟,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但這都不重要,人類的姓名全都曲裡拐彎的,它本來就記不住幾個,這些小事它也懶得在意。
“咳咳,我是說你很不錯,克拉克。”
興奮發泄出去後,渡鴉又重新端起架子:“你可比那些自稱藥劑師的家夥有用多了。”
“我也是以自身出發,心情不好的時候飽餐一頓總會開心點。”克拉克等它在自己肩頭站穩,這才端著盤子繼續往下走,“能歪打正著隻是巧合。”
渡鴉也跟著連連點頭:“這正能說明命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因為克拉克的一頓飯緩和了魔王大人的頭疼,渡鴉也有點把他當成自己人的意思,儘管態度依然傲慢,卻總算沒有之前那麼陰陽怪氣了。
“看在你治好烏洛提大人的頭疼,我要給你一個警示。”渡鴉的小腦袋轉了圈,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收起你那些多餘的憐憫,亂管閒事隻會把自己搭進去。”
見克拉克還麵露疑惑,渡鴉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扇了下翅膀。
“哎呀,非要我直接說出來嗎?彆再管那個索羅了!”它語帶不耐道,“魔王大人很欣賞你,不會把你怎樣。但如果你非要觸碰他的底線,就算你再有本事都沒用!”
是嗎?
克拉克並不這麼認為。
所謂的底線是可以試探的,尤其是發生一次動搖後就會有第二次。
不過也不能太著急,首先要了解更多情報才行……
天藍的眼眸裡飛快閃過什麼,隨後順從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提醒。”高大的男人露出一個標準的燦爛笑容,“我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有您的細心提醒實在讓人安心。”
渡鴉差點被他陽光般的笑容閃瞎,心想好久沒見過這樣的傻子了,被綁架還幫綁匪數錢呢。
雖這樣想,它卻不討厭。
像安圖德爾那種說一句藏三句的家夥實在讓鴉難以溝通,相比起來,它更喜歡克拉克這種一眼能望到底的敞亮人。
想到這,渡鴉又開心地“嘎嘎”叫了兩聲,難得大方地一揮翅膀:“隻要你能一直讓烏洛提大人心情好,這些都是小事。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
克拉克:“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知道烏洛提大人這種頭疼的症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看他之前像是陷入了夢魘,您知道原因嗎?”
渡鴉:啊這……
它歪著小腦袋想了會,難得陷入沉思。
克拉克見狀急忙道:“我隻是怕會在無意中觸及魔王大人的禁忌,如果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咳咳……不是這個原因。”渡鴉眨眨豆豆眼,有些尷尬地偏過頭,“其實在我被烏洛提大人召集時他就有這個毛病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
像是急於遮掩自己的無知,它緊接著飛快道:“不過等安圖德爾回來後你可以去問他,他在烏洛提大人身邊最久,梅莉安捷拉大人還在的時候他就在魔王城了。沒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即使聽到熟悉的名字,克拉克臉上也沒露出絲毫異樣,隻做出思索狀緩緩點頭。
安圖德爾,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
也是“他”給渡鴉留言,如果魔王再頭疼就去找自己“試試看”。
母親不喜歡提及過去的事,以至於他現在對魔王城的了解太少,光憑一個名字也無法確定對方的身份……
“他是影怪,你可以理解為擁有自我意識的灰影……啊!當然,他要比灰影厲害很多!”渡鴉急忙咋咋呼呼地再次壓低聲音,“千萬彆告訴他我把他和灰影做過比較!”
克拉克微笑頷首。
身邊有個嘴巴漏風的情報提供者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隻是,這個“安圖德爾”的能力實在有些棘手。
他看向自己落在台階上的影子,若有所思。
不知道他和小王子的對話他有沒有聽到,又聽到多少。
但看烏洛提方才的反應,就算他聽到了也沒在第一時間上報給自己的上司……這就有點意思了。
男人臉上露出畏懼又好奇的神色:“能站起來的灰影已經很神奇了,難道安圖德爾大人也能變成人類的樣子?”
“當然。隻要他想,就能變成任何東西……”渡鴉的小眼睛轉了轉,突然發出一串惡劣的笑。
“不光是你自己的影子。磚縫、牆縫……隻要有陰影的地方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暫居地。”它的翅膀指向牆壁,“千萬不要試圖在他麵前撒謊,你瞞不住的……”
“哎呀呀,原來你還記得啊,拉文。”
牆縫裡突然擠出一顆漆黑的腦袋,抬手向一人一鴉致敬:“我以為你早就忘了這點,這才光明正大地向彆人說我的壞話。”
…………
狹窄的走廊沉寂數秒,隨即爆發出一連串鳥叫和拍打翅膀的聲音。
“安、安圖德爾!!”渡鴉尖厲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為了掩蓋被當場抓包的難堪,“該死……你就不能從一個正常的地方出來?!”
漆黑的影子從牆縫流出,落到地上,慢慢堆積成一隻鳥的形狀:“我以為你會喜歡這個驚喜。”
“不喜歡!這也不是驚喜,是驚嚇!”渡鴉高聲道,“也不要變成我現在的樣子!你的癖好怎麼還是這麼奇怪!”
“哎——你也一樣,還是這麼無趣。”
“黑鳥”的輪廓突然開始扭曲變形,逐漸向上,最終形成一個成年男子。
手掌從沒有五官的臉前劃過,一張白色的微笑麵具立刻附著其上。
“初次見麵,阿魯基緹先生。”他雙指合攏,向克拉克比出一個手勢,“……或者說,也不算初次見麵?”
影怪的聲音與人類類似,可當那帶著回聲的聲音從麵具的縫隙裡傳出,仔細聽來又不儘相同。
克拉克手裡還端著盤子,隻朝他微笑頷首:“已經是第二麵了,先生。昨晚您也隨烏洛提大人來過地下室。”
影子低笑出聲,點點麵具上上彎的“眼睛”:“你的觀察力很不錯,比那些所謂的王國騎士好很多……也比他們聰明。”
渡鴉聽出他的意有所指,問題立刻像連珠炮一樣射出:“那些蠢貨又怎麼了?還有,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知道就在剛剛,烏洛提大人差點出事了嗎……”
它的聲音越提越高,影怪都不禁做出捂耳朵的動作。
“……我總算知道烏洛提大人為什麼不想把你留在身邊了。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音量,拉文。”
影子保持著自己的優雅舉止,先不緊不慢地對老友提出建議,這才回答起它的第一個問題:“就在剛剛,地下的那群人已經破壞了牢房的鐵欄,正打算逃跑呢。”
渡鴉:…………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趕快說!!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察覺到灰影並沒有攻擊力,強行突破了牢房的守衛。”安圖德爾用食指抵住額角,擺出一個疑惑思索的姿勢,“隻是他們也把我當成了灰影,上來就要用撬棍砸我的腦袋……真是群失禮的家夥。”
渡鴉:…………
渡鴉咬牙切齒:“是我們對他們太仁慈……就該在一開始都殺了,也免掉現在這麼多麻煩!”
“哎,做事不要那麼暴躁。暴躁的部分由烏洛提大人負責就足夠了。”安圖德爾搖搖手指,依舊用老大爺遛鳥的語氣說道,“殺掉固然簡單,可清理起來麻煩不說,也很浪費啊……”
渡鴉不是很理解,但現在提到“浪費”這個詞,它就不自覺想起克拉克拎起雞蛇脖子的那一幕……
“浪費?不不不,人肉又不好吃……你們乾嗎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安圖德爾的上身都往後仰了至少三十度:“許久不見,你是什麼時候變態的?”
渡鴉氣得跳腳:“那你是什麼意思?!”
影子搖搖頭,做出一個“我們間無法交流”的手勢,隨後看向站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克拉克:“你覺得呢?”
克拉克沉吟片刻,也跟著點點頭。
“直接殺死確實浪費。”
他看向每隔幾步就有一個洞的側壁,抬頭示意上層的位置。
“大廳的地麵,通道的牆壁,還有烏洛提大人的寢室……現在的魔王城實在太破敗了。”
“還是留著他們吧,至少可以把整個城堡翻新一遍。”他真心建議道,“想來諸位也不想在一個房頂漏雨,四處透風的建築裡生活吧?”
***
越獄途中被當場抓獲,再次關回地牢裡的騎士們現在十分焦躁不安。
安圖德爾這次沒給階下囚們太多自由,不但把他們的衣服和鞋扒光,手腳還都被更加濃黑的影子捆得結結實實。
就算掙紮出一點空隙影子也會隨之調整鬆緊,根本無法逃脫。
此時正值夏末秋初,就算氣溫還算暖和也跟濕冷的地牢沒太大關係。
尤其對這些被扒得隻剩一條褲衩的男人們來說,在這種饑寒交迫的條件下過夜必定會生病。
魔王會給生病的俘虜治病嗎?
必然是不會的。現在還留著他們的腦袋已經是萬幸,誰又會把希望放到敵人的良心上呢?
“你不是說那些影子根本沒有攻擊力嗎?!騙子!”
失去理智的騎士們開始對著另一間牢房的方向破口大罵:“難怪你會表現得那麼平靜,這都是你算計好的吧?現在隻有你還安然無恙,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