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修士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弗朗茨是真的想罵人了。
中央高塔上的「銅鐘」沒能及時預警本來就是大聖堂的疏忽造成的。現在明明是他們抓住了始作俑者卻要橫刀搶過……這樣的行徑跟強盜有什麼區彆?!
這樣的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逝,卻讓弗朗茨都有些驚訝。
他居然會把神聖的“大聖堂”和“強盜”聯係到一起……
這邊的人沒有動作,修士卻有些急了。
“大主教冕下可以用它製作出解除石化的解藥,您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吧?”見鉑賽爾對他的話沒有反應,修士的麵色急到有些扭曲,“還是說,您有不想讓其解除石化的對象……”
弗朗茨對他張口就來的汙蔑十分憤慨:“你不要胡說……”
“既然是大主教的命令,自然要遵守。”
————鋥!
長劍入鞘,鉑賽爾視線下撇,直到把修士盯到汗毛直立才緩緩開口。
“不管大聖堂打算做什麼,我還是要給你們一個忠告。”騎士轉頭看向蜷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驢,“在你們麵前的是一隻徹頭徹尾的高階魔物,擁有與人類相等的智慧。不要因為它們表現出柔弱的一麵就放鬆警惕……”
修士聽著他的長篇大論,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但這位的身份擺在這裡,他隻能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完,這才恭敬地彎下腰。
“感謝您的教誨,我會如數轉告給大主教冕下。”他迫不及待地看向網中的驢,“那現在……您能把它交給我們嗎?”
鉑賽爾對按著網的八名屬下揮揮手:“拖到大聖堂去。注意不要蹭上血,也小心它朝你們吐口水。”
正在網裡裝柔弱的多奴姆:…………
呸!
眼睜睜看著驢子被拖走,弗朗茨看著那修士的背影還是有些氣悶。
“您就這樣放過它?”他有些不甘道,“總要去盯著點,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大主教想做什麼,就算跟過去也會找借口把我們趕出來。”
鉑賽爾摩挲著身側的劍柄,語氣再次回到一開始的淡然:“而且他的理由很充分。”
事情發展到這裡,弗朗茨也不得不緊閉上嘴。
能做出解除石化的解藥,就意味著城中民眾的“怪病”有機會治愈,也意味著半個身子被石化的王儲還有機會恢複正常……
不管是遵從民意還是上意,在修士說出那句話後,鉑賽爾就沒有單獨處決那頭驢的權利了。
弗朗茨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喪氣地垂下腦袋。
“好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青年騎士握住劍柄,最後望了眼大聖堂,大步朝混亂的廣場走去。
“隻要守住大聖堂和城門,就算那頭驢再能跳也逃不出去。”
***
砰————!
隨著一聲悶響,多奴姆被粗暴地扔到地上。
她不由發出一聲驚呼,瞪了眼離自己最近的士兵:“你們這群無禮之徒!怎麼能這麼粗魯地對待一位女士!”
不同於廣場上的群“昂昂”直叫的驢子,眼前這隻的嗓音居然是嬌媚的女聲。
如果不是眼睜睜看著那聲音是從一隻驢嘴裡吐出來的,士兵甚至可以根據這個聲音腦補出一個嫵媚動人的美女……
士兵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慌忙把手裡的網交給身邊的修士,快速與同伴離開。
修士們接過網兜,卻沒有停留,繼續把她往另一個方向拖拽。
她被帶到一個昏暗的房間門。
修士們見她一直很老實,網的開口處也已經係緊,便也站起身,手持兵器將她圍在中間門。
多奴姆沒有再理會他們的動作,自顧自地舔了舔後腿上的傷口,這才抬頭看向位於自己正前方的人類。
“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但我一直聽說過你的名號。”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被推到多奴姆麵前,俯身看向她:“‘劇毒魔女’……一個全身都充滿劇毒,擅長擬態和魅惑的……驢?”
他不屑嗤笑一聲,又挺直了身體:“什麼‘魔女’?不能使用魔法,你與那些醜陋的魔物有什麼區彆?”
多奴姆心想“劇毒魔女”這種稱號可是你們人類自己取的,她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沒品位的名字……
突然,有什麼忽地從腦海閃過。
黑色的眼珠轉了轉,她似乎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把她帶過來了……
“您這樣說就真的很傷人了……繼承‘魔女’的血脈也並非我能選擇的事。”她半趴在地上,前蹄曲起,仿佛一個正在抽泣的女子,“變成現在這樣,也是被我那狠心的丈夫下了詛咒,所以我才會報複那些不正經的男人……說到底,我也隻是一個可悲的女人罷了……”
大主教並不在乎眼前的驢或是女人有什麼悲慘的過往,但驢的話語裡出現了他想要的答案。
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微光。
他看看驢腿上插的兩支箭,又讓人把網釘在地上,確認她不會逃脫後才擺手讓其他修士暫時離開房間門。
“所以,你真擁有‘魔女的血脈’?”
輪椅上的老人終於卸下所有偽裝。凹陷的眼窩裡,一雙混沌的眼睛此時亮得驚人:“你的血既能變成劇毒,也能變成醫治百病的神藥,對嗎?”
多奴姆心中冷笑一聲,心道果然如此。
麵上卻像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前蹄都不住地抽動兩下:“你……你怎麼會知道?!連我都是成年後才發現的……”
聞言,大主教滿臉的褶皺都舒展不少。
“這對大聖堂來說可不算是秘密。”
他俯身看著眼角帶淚的驢,一手依靠在把手上,一手抽出放在身側的手杖。
“我還知道,讓血變成毒藥還是解藥,取決於割破皮膚的那一瞬間門,‘魔女’內心的天平究竟傾向哪一邊。”
“心懷‘憎恨’,流出來的血就最是致命的‘毒’;心懷‘悲憫’,流出來的血就是最神聖的‘藥’……真是神奇,我從沒見過這麼矛盾的生命體。”
他看向多奴姆的眼中充滿迷戀,但膝蓋處傳來的僵硬感又讓他瞬間門回神。
“但很可惜,我現在沒這個時間門做這種有趣的研究……”
手杖的前端挑起驢的下巴,多奴姆看到那雙渾濁的眼中正閃爍著不加掩飾的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