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魔女至死也不肯交付出自己的‘悲憫’。所以很遺憾,我們隻能把這樣的異端還給真神……”發須皆白的老者緊緊盯著驢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呢?願意將你的‘悲憫’奉獻出來嗎?”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一滴淚從眼中溢出,順著臉頰落到地上。
“當、當然……”多奴姆不停點頭,聲音脆弱到了極點,“隻、隻要您能留我一條性命,讓我做什麼都行……”
***
刀鋒下壓,漂亮的栗色皮毛很快被染成一片紅色。
一滴滴鮮紅的液體落到碗中,被人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雙手遞到大主教麵前。
老人看看碗中猩紅的液體,往側邊揚了下下巴。
一個被蒙住眼睛、雙腳已經完全變成石頭的人被抬了進來。
修士大步上前,不由分說便把半碗血灌進那人的喉嚨。
血液並不是什麼容易吞下去的東西,被蒙住眼睛的男人很快就弓腰嗆咳起來,包著眼睛的白布也隨之脫落。
“咳咳咳……咦……我、我能看見了?”
男人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臉頰漲得通紅,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我能看到了!我真的能看到了!!感謝真神!!”
他興奮到有些失態。
這也很正常。不論是誰,失明數年後再次得到光明時也會激動到控製不住自己。
其他修士趕忙拉住他不停舞動的手,不斷詢問他現在的狀態。
大主教看著那人一刻不停地向他人講述自己的感覺,視線又挪到他恢複血色的雙腳上,氣息有些不穩。
但這還不夠……
“普賴爾修士,你也去喝一口。”
隨著他的命令,一名中年修士單手接過同伴遞來的碗,小心翼翼地沿著碗邊喝了一口。
沒過多久,他緩緩舉起自己的左手。
“……好、好了?”
中年修士似哭似笑地撲倒在大主教的腳邊,高高舉起自己的手臂:“您、您看!真的恢複了!!”
在場的修士都興奮起來。
由於多奴姆著重在大聖堂的井水裡多吐了好幾口口水,大聖堂中的修士身上石化的部分都比較嚴重。
外麵的民眾可能隻是有一根手指變成了石頭,而他們都是一隻手或一隻腳起步。
最可怕的是這並不是結束。經過一天一夜,很多人都發現身體石化的部分還在慢慢擴大。
尤其是他們這些修士。即使沒有再喝水,身體的石化還在繼續,仿佛不把他們變成石雕就不會停止似的……
現在,希望終於出現了。
所有人都看向手捧血碗的修士,一雙雙眼睛仿若餓了數天的狼。
“冕、冕下……”中年修士跪在地上,雙手舉起那隻碗遞到大主教麵前,“您請……”
大主教看看他那隻是有些發紅的左臂,又看看其餘幾名修士,大方一笑。
“先分給他們吧。”老者笑著摸摸修士的發頂,“再去取一些血來,務必讓這裡的每個人都能恢複健康……”
傷口被一次又一次劃開,當血液甜美的味道擴散到整個地下室,除大主教外的十二名修士全部恢複健康。
尤其是那個最先喝下驢血的男人。他還在不停手舞足蹈,嘴裡不停說著讚頌真神的話語。
他們一個個雙眼有神、臉色紅潤,有些人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更健康了。
大主教用慈愛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才朝中年修士伸出手。
修士會意,恭敬地將血碗雙手奉上。
看著大主教居然就要就著他們喝過的地方喝下“解藥”,中年修士還有些羞赧地建議道:“要不您稍等一下,我再去重新取一碗比較乾淨的……”
“不需要。”
大主教抬手製止他想要拿碗的動作,慈和笑道:“大家都是真神的子民,沒有乾淨和肮臟之分。”
說罷,直接仰頭把剩下的大半碗全部喝儘。
溫熱的液體順著喉管流入胃袋,沒多久,他就感到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一股熱流從心臟溢出,瞬間門擴散到全身所有的血管中。
大主教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前方,雙手扶著把手,一點點、一點點站立了起來。
原本已經不能動彈的雙腳現在有些暖烘烘的,老化鬆弛的肌肉似乎也重獲生機……
身邊似乎有人在向他發出恭賀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扭曲又迷幻……但他不在乎了。
像漩渦,他身處漩渦的中心。
想要旋轉……誰又不想旋轉?!
火光晃動起來,要讓它晃得再快一點!
歌聲不夠響亮,要更用力地去嘶叫!去呐喊!
不知不覺,昏暗的房間門變得無比明亮。白天到來了,純白的白天,永遠不會落下的太陽升起,有足足五十個!齊齊照耀著大地,照耀著他們,沒有停歇的必要,太陽就是要永遠掛在天上,雲層都識趣地避開,毫無保留地照在身上,變得好熱,變得好冷,融化,要融化了,融化吧,讓自己的血水灑滿大地!刺眼,太刺眼了,可還能直視,去直視吧!看著大天使吹著號角從純白的陽光中降落,隨著號角聲出現的是————
————真神的影子。
「告訴我……不需要走正門便能離開這裡的方法……」
“真神”虛幻的聲音從純白的領域傳來。
「告訴我……我知道你有其他方法……」
“密、密道…………在…櫃子的後麵…………”
枯瘦的手指徒然落到地上。
大主教的身體倒到地上,睜大的眼裡溢出兩行鮮血,臉上卻掛著驚悚的大笑。
多奴姆甩開身上的漁網,在一地的屍體中冷笑出聲。
“果然,貪婪才是最致命的毒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