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嚴湘的廣播站日常》
媽媽沒有手表,但嚴湘是可以憑感覺說出這段路花費的時間的。
當他第一次告訴媽媽的時候,媽媽很驚訝,隨後摸了摸他的頭笑歎:“唉,天才蒙飽。”
天才嚴湘理解。
蒙飽是什麼意思呢?吃得太飽嗎?
那段路每天他和媽媽都是手牽著手去的。
哼著歌。
陽光明媚,晨風清亮。
媽媽會大聲地和認識的人打招呼,喊嫂子,喊大姐都有。
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有些人腳步急匆匆,會轉頭喊媽媽:“老李家說今天有肘子!你快點啊!我先過去幫你排隊!”
媽媽就趕緊抱起他一路小跑追上去。
肘子太難搶了。
要搶破頭的。
媽媽搶到了肘子非常開心。那天晚上家裡吃到了醬肘子。
媽媽還切了一碗端去給趙大大家。
嚴湘好心提醒軍軍吃完晚飯要刷牙,軍軍衝他吐舌頭還做鬼臉。
後來軍軍的牙壞掉,疼得直哭,嚴湘一點也不意外。
哼。
每天買完菜,悠哉地迎著陽光回家,把家裡都收拾好了,媽媽才帶他去廣播站上班。
嚴湘不止一次聽媽媽讚歎:“神仙工作啊。”
嚴湘:“?”
不是很理解。
但嚴湘很喜歡廣播站。
從鎮委大院門口開始,他就開始了打招呼的一天:“伯伯好!”
傳達室的伯伯就會笑眯眯地跟他揮手:“嚴湘來了呀。”
這一路,他對每個認識的伯伯叔叔阿姨都會有禮貌的打招呼問好。
甚至有人聽到聲音,會特地推開窗戶喊他:“嘿!小嚴湘!還沒跟我問好呢!”
嚴湘就禮貌駐足,認真問好。
他不理解那些大人為什麼要哈哈大笑。但那些笑聽起來很歡快,讓人心情不錯。
而且他們經常會從褲兜裡摸出糖來:“給你。”
鎮委大院是一個賺糖的好地方!
小朋友隻要有禮貌就有糖吃!
嚴湘最最驕傲的事情,其實是他在廣播站裡有屬於自己的桌子。
但可惜的是,剛子哥、華子哥、英子姐姐還有軍軍,沒有一個人肯相信。他們說他吹牛。
這讓嚴湘很氣惱,但沒法證明。他也沒有辦法帶他們來上班呀。
嚴湘隻能認真上自己的班。
嚴肅的一天,從去圖書室挑選圖書開始。
圖書室簡直就是一個寶庫。
就是圖書管理員有點懶。他總是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還經常找不到人影。
他隻管把圖書室的衛生收拾好,對收拾圖書、做好分類卻經常稀裡馬虎。
嚴湘沒有辦法,作為一個很大很大的小朋友,又在鎮委上著班,嚴湘義不容辭地擔起了
給圖書分類的義務。
有很多書是一眼可以看出分類的。
有些看不出來,他會去問媽媽。
他就這樣悄悄地把放錯了的書放回到它該屬於的分類離去。一直到他跟著媽媽離開了廣播站去了縣裡,也沒有一個大人發現。
很多年後,嚴湘才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
爸爸不信,爸爸說:“你那時候才多大,彆吹牛。”
媽媽意外,但不驚訝。她一點也不驚訝。
是的,她從來對他做的任何事都不驚訝。
她隻會摸著他的頭笑。
但她後來也不在提“蒙飽”這個詞了。
從圖書室裡選擇一本書,就是嚴湘一天的開始。
他最喜歡的書,是又有文字又有圖畫的。
因為文字裡的許多名詞所代表的東西,他是沒有見過的。插圖能讓他更好的理解那些名詞是什麼意思,以及那些原理是怎麼在現實裡實現。
在所有的書裡,最讓他著迷的就是那套《民兵訓練手冊》,因為它以非常淺顯直白的語言,佐以大量的圖片解釋,由淺入深,從最簡陋的條件下的□□一直講述到碧空之上穿透白雲飛來的帝國主義的導彈。
這太讓人著迷了。
這套書在嚴湘的童年裡太重要了。
在廣播站的時候,他反複看了好多遍。
他認真看書的樣子常常會引得廣播站的伯伯叔叔阿姨們發笑。
嚴湘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大人們的這些笑,但這些笑裡都沒有惡意。
天明叔也是很喜歡看書的人,根據嚴湘的理解,他在廣播站的工作就是看書和澆花。
他每天來到廣播站,會拎著水壺去打熱水,沏好茶。然後就去澆他的寶貝花。
大家都在窗台上或者辦公桌有一盆花,後來媽媽也有了一盆花,離開的時候她沒有帶走。
她以為她會回來。
但她再也沒能回來廣播站。
那盆花就歸了天明叔叔,據說天明叔叔把它照料得很好。
澆完花,天明叔叔就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讀書。
他會讀整整一天的書,從上班直到下班。
嚴湘覺得這個班太棒了。
他長大也想上這樣的班,專門讀書的班。
胡阿姨的工作則是打掃衛生。
胡阿姨是個勤快的人,她把每張桌子都擦得特彆乾淨,辦公室裡沒有衛生死角。
但她一想去廣播室看看,大家臉色就都變了。
廣播站結束廣播要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