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和玉珠被“請”到了禇府的後院。
那晚祝卿梧看完手中的敕令後便沉默了下去,任由禇大人如何打探也不再多言。
禇大人拿他沒辦法,拿不準他的身份又不敢真的得罪,乾脆便讓人將他帶到了後院的客房,名為“小住”,實為圈禁。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便是禇大人得知了齊三的身份後,立刻好好地把他送了回去。
隻把他和玉珠留在了這裡。
“祝哥哥,他們為什麼抓我們?”玉珠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夜沒睡,因此哪怕禇大人送來了上好的飯菜,玉珠也難得沒有胃口,一口沒動。
祝卿梧不知該怎麼和她說這一連串的事,因此沉默許久,隻說了句,“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雖然那禇大人什麼也沒說,但祝卿梧也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一旦確認了祝卿梧的身份,他肯定會立刻修書送往郢都。
堂溪澗這樣大費周折地找他,定然會立刻派人把他接回去。
隻是為什麼?
他一直以為他和堂溪澗之間的一切從他跳觀星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全部結束了。
這一世更是一避再避,儘量不和他產生交集。
他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祝卿梧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堂溪澗登基,尊納蘭氏為太後,迎娶新後。
那為什麼還要找自己?要他繼續回去像從前伺候堂溪澗一般伺候他們夫妻?
思及此,祝卿梧隻覺得一陣絕望,玉珠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走過來抱了抱他,“祝哥哥,沒事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祝卿梧聞言隻覺得眼眶一酸,回抱住了她。
“你想回宮嗎?”祝卿梧緩了片刻,抬頭問道,“如果你不想……”
“祝哥哥,你會回去嗎?”玉珠反問道。
祝卿梧聞言沉默了下去,他不想,但他身不由己。
玉珠見狀在他旁邊坐下,“從前在家中時哥哥對我最好,後來入宮後你對我最好,我已經忘了哥哥長什麼樣了,但我不想忘記你,所以祝哥哥,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們是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祝卿梧聽完隻覺得一陣陣酸澀自心底湧起,於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回道:“好,永遠在一起。”
在這裡住了幾日,祝卿梧也摸清楚了這禇大人的身份,竟是這一方州府,怪不得那天的官兵說:“禇大人的話就是理由。”
他確實相當於這兒L的地頭蛇,怪不得那麼豪橫。
祝卿梧不知道堂溪澗何時會來,也懶得去想,反正門外一排官兵把守,他也逃不出去。
是夜,祝卿梧像往常一樣靠著牆發呆直到深夜,就在他準備熄燈睡覺時,卻突然看見外麵亮如白晝,像是燃起了衝天的火光,接著便聽外麵似乎出了什麼事,遠遠傳來嘈雜的聲響。
門口守夜的官兵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將門鎖上
,然後出去查看。
祝卿梧有些好奇地用茶水將窗紙捅開,然而因為後院離外麵太遠,隻能看到遠處亮如白晝,火光衝天。
“祝哥哥?”玉珠也被外麵的嘈雜聲吵醒,爬起來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祝卿梧直覺有些不對,於是對她說道:“似乎是,先彆睡,靜觀其變。”
“好。”玉珠聽完去喝了一口冷了的茶水,逼著自己清醒過來,然後跑過來和他一起觀察外麵的情況。
外麵的慌亂不知持續了多久,祝卿梧突然聽見門口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祝卿梧聽見動靜正準備去窗戶那兒L查看情況,卻見房門上突然映出幾道人影。
接著,最中間那人不知拿起什麼,竟重重地砸在了門上。
祝卿梧見狀連忙起身將玉珠護在身後,目光在屋內掃視了一圈,然而什麼也沒有,隻能摔碎桌上的茶壺,然後撿了一塊較大的碎瓷片藏進衣袖。
門口處的動靜越來越響,如果這裡不是州府的府邸,祝卿梧還以為是進了強盜。
門外還在“咚咚咚”響個不停,祝卿梧一顆心不由提起,目光一瞬不瞬地望向門口。
終於,隻聽“砰”的一聲,隨著最後一聲巨響,門上的鎖被人砸開,接著有人闖了進來。
“祝兄!”外麵的人大聲叫道。
祝卿梧一看來人是齊三,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祝卿梧驚喜地上前問道。
“來不及解釋,先走。”
“走?”祝卿梧有些驚訝,雖然不知道外麵情況如何,但齊三既然敢夜闖州府的府邸,說明外麵的情況肯定很不好。
果然一出去便見禇府所有門戶大開,丫鬟侍衛亂成一團,四處奔逃。
出了禇府的大門,外麵更亂,處處都是火光衝天,人人抱著行李到處亂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L?”祝卿梧看著眼前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驚訝地問道。
明明前半夜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後半夜便成了如此場景?
“彆提了。”齊三一臉憤慨道,“那個禇大人簡直就是個慫貨。”
“禇大人?”
“今上剛登基,朝政未穩,吐落在西北稱臣,然而賊心不死,指使南邊的黎族來犯試探,前方剛探得消息黎族距此還有百裡,那禇大人得知消息竟然直接收拾東西逃了,還趁機把消息放了出去,引起城內百姓混亂,趁機搶了幾家富戶的資產這才離開,把這裡攪得一片混亂。”
祝卿梧聞言也是一陣憤慨,看著眼前絕望奔逃的百姓,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先出城,那禇賊跑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把消息遞出去,就算遞出去,也不知援軍何時會來?我們隻能先顧好自己了。”
祝卿梧聞言,看著眼前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隻覺得一口氣卡在了胸前,但他也明白齊三說的是對的,麵對如今的情景,隻憑他們幾個確實無能為力。
因此隻能向城門口跑去。
這一路上有許多人和他們是一樣的方向,畢竟普通百姓驟然麵對這一切,唯一的想法也隻能是趕緊離開這裡。
然而到了城門口才發現那裡已經堵了一堆人,城門緊閉,一排身穿盔甲的士兵擋在城門口,最中間的那個似乎正在說些什麼。
然而此時群情激憤,大家哄鬨一片,什麼也聽不清。
祝卿梧和齊三一直擠到前麵才聽見那人正在勸說想要逃跑的百姓回去。
“大家不要亂,敵人很快便到,若此時大開城門,豈不是開門迎敵,直接將這裡拱手讓出去!我城內數萬男子,難道還抵禦不了外族的數千騎兵?隻要我們同仇敵愾,團結一心,定能守好這裡!”
祝卿梧覺得這人說得也有道理,但畢竟是生死關頭,大家的第一反應還是逃跑保命,因此人群之中依舊紛鬨不已,想要讓他開城門。
這時,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中年男子直接過來,抽出腰側的配劍,站到了城門口。
劍身泛著冷色的寒光,成功讓人群一靜。
禇大人自然不可能一個人跑,說不定帶走了不少官兵,眼前的人看打扮似乎隻是這裡的門侯,但應該已經是目前城裡職位最高的官兵。
身後的那群士兵對他都是一副信服的模樣。
“都回去!誰若再要出城,先問我的劍答不答應!”
這人身上的煞氣極重,一看便是從刀山血海中摸爬滾打而來。
一時間在場的人倒真的被他鎮住,紛紛向後退去。
“婦孺一隊,跟著他走,充作後勤,去做飯,殘弱者集中於一處,自己尋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年輕力壯者分為三隊,一隊跟著士兵去拿兵器,一隊搜集城內的所有糧食,歸置一處,一隊在這裡守城門,若有不從者,我現在便砍了你們的頭,這樣也不必再擔心黎族來了該怎麼辦了!”
這人雖凶神惡煞,但說出的話確實有分量,剛才還亂成一團的人群被他嚇住,一時間沒人敢再亂,真的按照他所說的分成幾個部分,開始各司其職起來。
祝卿梧讓玉珠跟著婦孺那一隊去幫忙做飯,自己和齊三則留在了原地,固守城門。
祝卿梧還分到了一身護心的軟甲,走到城樓上巡視城外。
此時正是夜半,天色深沉,目光所及之處不過數十裡,其餘皆隱沒於不見儘頭的黑暗。
祝卿梧看著不遠處濃黑的夜色,不知何時裡麵便會衝出一群又一群持槍執劍的鐵騎。
而這裡的州府帶頭逃跑,人心先散了一半,守城的官兵也不多,大部分還都是剛征集過來的,沒有任何經驗的百姓。
是否真的能夠抵擋黎族,祝卿梧也不確定,畢竟他們麵對的敵人是終日騎在馬背上的蠻夷。
但好在剛才那人雖隻是門侯,卻心有成算,已經派人準備好了鐵釘,又派人架鍋燒熱水和熱油,皆是守城之計。
雖然已經儘力準備,但目前畢竟不知道黎族所來究竟有多少人。
他們不能出城,以防守為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幾輪下來便隻能以弓箭為主防禦。
但城內弓箭並不多,也不知能撐幾輪。
所以隻能出其不意,儘量拖延時間,等待援軍的救援。
隻是祝卿梧從前生在和平年代,根本沒有經曆過戰爭,對戰場上的事極為陌生,他能想到的門侯都已經想到,還能有什麼出其不意的防禦?
祝卿梧一邊巡邏一邊瘋狂在頭腦中思索,終於他想起了什麼,思考了一下可行性,終究還是大著膽子走到了門侯那裡。
“門侯大人。”祝卿梧走過去說道。
門侯正在城樓上觀察不遠處的情況,聞言轉過身來,問道:“何事?”
“如今人心渙散,守城的人質量也參差不齊,若是能贏得一仗,或許能鼓舞士氣,守住城池,若一會兒L真的麵對黎族,我們隻是死守未必有用,不如趁他們人馬未至,提前做些準備。”
“什麼準備?”
“不知門侯可否聽過綠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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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卯時,城外突然揚塵陣陣,馬聲長鳴,濃黑的夜色中衝出一排又一排的騎兵。
聲勢浩大,引得地麵微微顫動。
“黎族來了……”瞭望哨的小兵連忙害怕地轉身叫道。
門侯神色凝重,喝道:“閉嘴!”
話音剛落,便見排排騎兵從黑暗中湧出,像是一團團黑雲,很快便逼近了城門口。
來人比想象中的多了不少。
門侯一邊一瞬不瞬地觀察著他們,一邊緩緩抬起手。
“撒!”
在最前排的騎兵離城門口隻有不到百米遠的時候,門侯突然說道。
隨著他一聲令下,城牆前突然湧出一排抬著竹筐的士兵,接著漫天的鋼釘從二樓撒下。
最前排的士兵見勢不妙,想要趕緊勒馬,但終究還是晚了,踩中鐵釘的馬瞬間倒下,或高高揚起前蹄,或痛的四處亂跑,將身上的騎兵重重摔下。
無數士兵被摔在鐵釘上,尖銳的鐵釘紮進身體,一時間慘叫遍地。
後麵的騎兵見狀紛紛勒馬,一時間不敢靠近。
城門口布滿了各種鐵釘,若是想要前進,必然需要清理。
但他們這一次扔的鐵釘,下一次誰知扔的什麼東西。
因此一時間兩方僵持,黎族並沒有急著攻城掠地。
天色漸明,祝卿梧他們也終於看清了今日來犯的黎族的數量,一眼看去約有七到八千左右。
對比之下,他們人雖多,但一半皆為婦孺,士兵中一大半也是城中百姓,因此勝算並不大,如今唯一之計就是儘量拖延。
多拖一分鐘就多一些可能等到援軍。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大家都沒怎麼休息,但因為精神緊繃,因此也不覺得疲累,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看著城外的敵軍,看他們下一步會是什麼反應。
終於,一直到天亮,黎族才終於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