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你以前不就是這樣?”
程時瑾一時無話,關門往裡走。
以前他的確錯了,錯在自大高傲。
程時瑾過去,先把客廳的中央空調打開,剛才在外麵凍的時間太久,怕她感冒。
做完這一切,一轉頭就瞧見蘇嫣坐在沙發上發呆,手裡拿著一瓣橘子,都快揉碎了,自己都沒感覺。
作為一個有高度潔癖的人,自然看不下去。
程時瑾揉了揉眉心,坐到蘇嫣旁邊,從她手裡奪過橘子,放到白色的茶幾上,又從紙盒裡抽了幾張紙,耐心的給她擦手指。
期間,他什麼也沒問,更沒提顧遠的事。
蘇嫣就那麼看著,神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程時瑾扔了紙巾,又到洗手間洗乾淨手。
出來後問她,“想吃什麼?”
蘇嫣開了電視,沒什麼目的的換台,男人的話沉沒在電視的聲音裡,蘇嫣沒聽清。
程時瑾也沒再問,轉身去了廚房。
他廚藝不太好,以往不是有傭人張羅,便是去公司食堂。但現在這天氣,外麵雪下的大,而且外賣他也不放心,隻能自己動手。
好在冰箱裡還有一些壓箱底的東西,他的學習能力也不錯,照著菜譜做了一碗麵。
男人穿著圍裙出來的時候,粉色的圍裙穿在白襯衫的外麵,有點滑稽。
蘇嫣望著這一幕,嘴角不由得彎起。
電視裡在講什麼,她也看不進去,但就是下意識想逃避那些事情,希望從未發生。
麵條上麵灑了蔥花香油,菠菜加荷包蛋,最起碼顏色看起來還不錯。
“怎麼樣?”
連程時瑾也沒發覺,問這句話時比簽合同還緊張。廚房的東西他基本沒沾染過,會的東西也僅限於以前在英國留學時,學會的煎蛋和土司。
麵條,還是第一次嘗試。
蘇嫣嘗了一口,也不知道男人加了什麼調料,味道出奇的鮮。
她評價,“還可以吧。”
兩碗麵,程時瑾坐姿端正,拿著刀叉的背影挺直,動作慢條斯理,矜貴又優雅。
而蘇嫣,則隨意的很。
程時瑾也早已從習慣到不習慣。
如果換成彆人,他可能一樣無法忍受,但如果是蘇嫣,那就
是例外了。
他也隻對她例外。
餐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程時瑾看了一眼,又按滅。
蘇嫣放下筷子,眼睫眨了一下,“誰找你啊?”
程時瑾瞧了她一眼,轉而開口:“工作上的事情,城西那塊地一直拍不下來。”
蘇嫣收拾碗筷拿到廚房洗,沒再說話。
程時瑾說的一本正經,說什麼城西那塊地,當她眼瞎嘛,分明就是顧遠問她現在的情況。
但一直到入睡,兩人都沒提今天在墓園發生的事。
*
蘇嫣睡的早,程時瑾知道她心裡很亂,也沒鬨她。
他不是會安慰的人,也不會說什麼話哄她開心,隻能陪著她一起消化。
白天耽誤了很多工作,他讓周齊把文件和電腦送到天鼎花園,在客廳的沙發上辦公。
這一坐,好幾個小時過去。
蘇嫣本來以為她會睡不著,但很快便睡過去。
但這一覺,卻不怎麼安穩,夢到了許多以前的事。
上初中時,她處於青春期的逆反時期,抽煙,喝酒,打架基本沒什麼是她不會的。當時高年級的小混混見了她,都要喊她一聲嫣姐。
當然,這樣的她也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少女。成績不好,還不聽話,每次叫家長的裡麵總有她。
阿婆總是拄著顫巍巍的拐杖,穿著一雙黑色的布鞋,她腳很小,裹過,和年輕的老師說回家一定數落一頓。
可每次到家,外婆總是笑眯眯的給她做蛋炒飯,摸著她頭發說,“七七乖,不要把彆人的話放在心上,你在阿婆心裡,就是獨一無二的。”
“誰要在學校裡欺負你,你告訴我,我非拿著拐杖到學校打他們一頓,我們七七這麼好……”
畫麵再一轉,阿婆去世,她被送到孤兒院。
老槐樹下,一陣風吹來,散發著清香的槐花飄落一地,有不少小孩子在樹蔭下玩泥巴。
孤兒院的門口,保養完好的貴婦人拉著她手,笑著開口,“和院長說再見。”
她當時十三歲,陌生的望著麵前的人和那些玩伴,第一次知道離彆的滋味。
院長和她說,這家人很有錢,出資孤兒院蓋了樓。她過去肯定也會過的很好,當時她什麼也不懂,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從那之後,她的人生發
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再也不敢如以往隨心隨遇。
……
一覺醒來,頭疼欲裂,望著牆上掛著的吊鐘,淩晨三點,看了一會兒,她才逐漸回神。
發生的事太多,她心裡突生煩躁,也不想再睡。
外麵靜悄悄的,沒有聲響,她推開臥室的門,準備去酒櫃裡醒一瓶紅酒。
灰色沙發上,男人的背影映入她眼簾。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立式的燈,他背對著她,正在敲鍵盤,桌麵上散落著七零八落的文件,男人一一掃過。
很安靜,不時會有翻頁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這幅畫麵,蘇嫣竟然不忍心打擾。
又把門關上,默不作聲的躺回床上。
*
再次醒來,風雪過後的陽光晃的人刺眼,蘇嫣在床上翻了好幾下,才起床。
小唐已經到了,給她買好了早餐。
見她洗漱完畢,朝她招手,“蘇嫣姐,你起來了?”
沙發上還放著西裝外套,除此之外,沒什麼男人來過的痕跡。
小唐沒敢調侃她,隻是說:“今天我們時間不趕,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遇上堵車,剛下過雪的路上,不好走……”
蘇嫣疑惑的抬頭,“今天要去乾什麼嗎?”
小唐立即坐了起來,“你不知道?徐姐沒跟你說,今天要去試首映禮的禮服嗎?”
蘇嫣搖頭,說:“我昨晚睡的早,估計沒看見,等我吃了,咱們就出發。”
小唐點頭,陪她一塊吃了一點。
兩人離得近,蘇嫣的皮膚狀態一目了然。
小唐:“蘇嫣姐,你昨晚沒睡好嗎,眼睛怎麼腫了?”
蘇嫣喝湯的動作一頓,眼裡的陰霾一掃而過,把外賣盒子包裝好。
“可能吧,一直做夢。”
小唐:“我高考那段時間也是這樣,壓力大,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後來吃了一些褪黑色,才好一點……”
“如果一直睡不好,最好去看下醫生。”
蘇嫣笑了,“放心,我還沒到那個程度。”
小唐不好意思的幫她收拾,“噯,我自己的親身經曆嘛,印象太深刻,每次一跟彆人說到這個話題,我就管不住自己。”
……
昨天下了一整天,整個小區房頂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唐開著車出來時,錯過了早高峰,路上
不是很堵,半個多小時後到達地點。
蘇嫣對於挑選衣服沒什麼心情,把這事交給了小唐。
而她自己則找了個角落,坐在那兒看雜誌,說是看雜誌,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完全看不進去。
昨天的事,重現眼前,給了她當頭一棒。
她早已過了想尋找親人的年紀,這些年如果說一丁點都沒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是騙人的。
她也是人,有血有肉。也會在受了傷之後,夜深人靜之時,啃咬著自己的傷口,告訴自己,如果她生來便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現下又是什麼樣子。
被阿婆撿到時,她還太小,隨著長大,腦袋裡沒有一點原來的記憶。
隻有手腕上的紅繩,一直戴在手腕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沒有能力撫養她,還是家庭困難拋棄了她,亦或是不喜歡厭惡她。
獨自跌落長大,也很少去回憶往事,就是怕想起這些未知的事情時,心底深處的失落和酸澀。
大家都說,每個孩子都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可是她呢?
……
小唐過來的時候,蘇嫣才發現手裡的雜誌半天沒翻過一頁。
“姐,我剛看上了一件禮服,黑色鏤空的,中間繡了金絲線,感覺還挺符合你的氣質的,要不你去試試看?”
蘇嫣穿著鵝黃色的風衣,銀色的耳環墜子搭在一邊。
昨晚沒睡好,她特意擦了一層粉,上了妝的麵容更加讓人移不開眼睛,但就是沒什麼精神。
她點頭,放下雜誌,與小唐一起上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