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小聲議論,怕說到一些敏感詞,說著說著就消音了。
“我記得他人還不錯啊?不是早就配合將名下的產業改製了嗎?”
“呸,好個屁啊,你是外地人吧,那老胡家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當年他老子在城裡賣鴉/片,害了多少人啊,胡家靠鴉/片發家,才有了後來的產業,禁煙後,因為之前累積的資本,搖身一變成了實業家,再捐點錢,搞點新聞,直接變成大善人了。他老子倒是機靈,仗打得厲害的時候就帶著大老婆和大老婆生的幾個子女跑去了灣島,拿不走的那些東西,就留給了幾個棄子。”
“這麼說起來,留下來的幾個兒子也可憐啊,被親爹扔下了。”
“可憐個屁,胡家的富貴他沒享過?胡老賊拿不走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樣,都是咱們當牛做馬一輩子掙不來的。”
……
周圍人的議論聲一字不落進了鬱絨絨的耳朵裡。
那些紅小兵也群情激憤沿街控訴著這幾個被綁著的男女的累累罪行,胡家是人群的焦點,但除了胡家那一大家子,也有幾個罪行不那麼起眼的。
圍觀的人裡有如同於大嘴一樣,光看熱鬨不言語的,也有低垂著頭不忍看的,當然也有那些個上躥下跳的,撿起地上的石頭泥巴,直接丟向被捆綁著的那些人。
等人走遠了,沒熱鬨可看了,於大嘴這才想起身邊的小姑娘。
“沒嚇著吧?”
於大嘴叮囑了幾句:“以後見著這群人,還是躲遠些。”
胡家逃去灣島的胡老賊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剛剛被綁著的胡祥記的前東家名聲著實不錯,他是胡老賊妾生的兒子,出生的時候,胡老賊早就已經洗白轉做實業。
後來胡老賊提前得知風聲逃跑,也是這個兒子力挽狂瀾保住了胡祥記,42.43年河南饑荒,他們這兒也被波及,他到處籌措糧食,高價買入,卻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在胡家乾活的工人,還設立粥棚,救援災民。
再艱難,那兩年他們胡家的產業也沒有開除過一個工人。
想到胡家發家史的斑斑血淚,大家心裡有恨,可想到那位前東家,又覺得他罪不至此。
但現在誰敢招惹那些紅小兵呢,他們就是一群沒有韁繩的狗,想咬誰就咬誰,想抄誰的家,就抄誰的家。
聽到於大嘴的話,鬱絨絨看著那群人消失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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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齊嶼回到了四合院,天色暗下來,院子裡支起了好幾個爐子正燒著飯,煙熏火燎的嗆人味道混雜著飯菜的香味。
為了占便宜,院子裡以前種植的花卉植物早就已經被鏟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蔥薑蔬菜,每一戶都分了一塊位置,因為每一家種植的東西不同,加上為了防止彆家占便宜,每塊區域或紮上籬笆,或插上木板隔擋。
更彆提每家每戶晾曬在院子裡的衣服被褥,原本寬敞整潔的院子此刻看上去臟亂無比。
齊嶼在專業回來後的兩三年裡,已經習慣了這樣破敗不堪的畫麵,也成功做到了熟視無睹。
“小齊回來了。”
不等他進屋,就被一個老太太攔住。
王李氏和齊嶼同住在二進院,隻不過她家屋子沒有齊嶼三間正房那麼寬敞,王家隻有一間屋子,在東廂房最邊上,麵積也隻有十幾個平方。
她曾經是齊嶼外公隋家的粗使婆子,簽的也是活契,齊嶼外公同情她年輕守寡,念在她丈夫曾經是隋家馬夫的情分上,這才收留了她,還允許她帶著幼子生活在隋家。
但這樣的恩情並沒有讓王李氏心存感恩,當年有心人相對隋家下手,王李氏和另外一些曾經受雇於隋家的下人站出來舉報隋外公,控訴他不拿他們當人看,克扣工錢,動輒打罵之類莫須有的罪名。
好在隋家人脈廣,隋外公那個時候也已油儘燈枯,家財也幾乎散儘,最後這場風波並沒有鬨大。
但王李氏還是借這個機會得到了好處,將自己的兒子安排進廠裡上班,還分到了曾經主家陪嫁給大小姐的院子裡的一間房子。
之前的王李氏有多得意,現在的她就有多卑微。
兒子在廠裡上班時因為操作失誤被機器絞死,勉強保住了工作隻等王李氏孫子長大後接班,賠償金卻是一分都拿不到了,兒媳婦在兒子出事的第一時間就改嫁了,沒兩年跟著改嫁的男人去了外地,杳無音信。
現在王李氏一個人帶著獨孫,平日裡就靠去街道接點零散活,以及街坊四鄰的接濟過活。
她的日子像是浸在苦汁子裡一樣,可曾經被她誣陷過的主家的外孫搖身一變成了戰鬥英雄,還成了她孫子將來要工作的那家工廠的乾部,王李氏惶惶不安之餘,不免心生嫉恨。
資本家的狗崽子憑什麼過的這麼風光,她家寶蛋根正苗紅,想吃白麵饅頭,想吃紅燒肉,還得她腆著臉,挨家挨戶去討去求。
“小齊啊,今天相看怎麼樣?”
自從齊嶼搬過來後,王李氏就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接觸他,仗著以前曾經在隋家乾過活,伺候過齊嶼的外公和母親,還擺出了一副長輩的架勢。
“不是我說,城裡的姑娘都嬌氣任性,多讀書反而將人讀的更自私,就像我之前那個兒媳婦,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出點事她跑的比誰都快,哪像鄉下姑娘,淳樸老實,不僅下地乾活是一把好手,在家裡還能把你當皇——”
“當祖宗伺候。”
差點說了不該說的詞,老太太麵色訕訕。
“我有個侄孫女,雖然是鄉下戶口,但你的工資又不介意多養張嘴,那孩子屁股大,保準生兒子,改天讓你見見,我保證……”
“我已經有看中意的對象了。”
齊嶼打斷了她的話。
“小齊,你這是相看成功了?”
院子裡其他人也豎起耳朵聽著。
“不是於叔介紹的那位同誌,是我自己看中意的。”
齊嶼點了點頭,想到鬱絨絨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家,也已經不受誘惑拆開了點心大快朵頤,往日冷硬的麵龐都柔和了許多。
這個肯定的答案可急壞了某些有心人。
住在這個四合院裡的,誰不盯著齊嶼這個金龜婿啊,就算自家沒有合適的閨女,難道就不能介紹給親戚家的孩子嗎。
雖然以前齊嶼也沒接受過院子裡誰的介紹,可這不是還沒對象嗎,隻要他單身一天,大家就還有一天希望。
王李氏的臉色更是難看到天塌一般。
齊嶼不娶她娘家姑娘,她又怎麼從齊嶼手中討到一間屋子,等她孫子長大後給他娶媳婦用呢。
鬱絨絨還沒嫁過來,就已經被人記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