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嘴瞅著差不多時間回來的時候,齊嶼和鬱絨絨也已經大致談妥了。
這年頭的人相親就是走個流程,看對眼了,條件合適基本直接步入婚姻,沒有太多互相了解的過程,自由戀愛還是少數。
鬱絨絨情況特殊,隨時可能會被安排下鄉,所以兩人計劃好了,等鬱絨絨拿到了戶口本,第一時間去領結婚證明。
看著有點沒心沒肺,絲毫沒將他剛剛說的那些問題放在心上,反而嘟囔著問他什麼時候能領證結婚的鬱絨絨,齊嶼也隻能無奈歎口氣。
老婆是自己選的,再麻煩也得自己擔著。
齊嶼的禮數很周到,在於大嘴回來後,直接遞上了自己叫茶館員工新打包好的兩袋點心,這年頭的糕點大多高糖高油還是精細麵粉製作,普通家庭也就逢年過節時才舍得買。
他們今天見麵的茶館是公私合營,原本是當地有名的老字號,這裡頭賣的糕點不用票,但價格遠高於供銷社,百貨商店,當然味道也更好。
於大嘴看著齊嶼遞給她的糕餅,笑得合不攏嘴。
“嬸子也算是我和鬱同誌的媒人,等我們大喜之日,另有謝媒禮送上。”
齊嶼一個老光棍平日裡又沒什麼開銷,加上他的身份也不適宜太過引人注目,因此手裡多的是沒用完的票據,家底超乎想象的雄厚。
原本和鬱絨絨相親的對象跑了,於大嘴還琢磨著那壺茶和一碟瓜子的花費得攤在她和鬱絨絨頭上了,誰知道不用她開口,齊嶼早就已經將那一桌的花費一並結清了。
“鬱同誌家裡的情況特殊,多虧了嬸子您記掛著她,之後等我和鬱同誌結婚的事情定下來,估計還有一場風波,到時候也勞煩嬸子多多看顧,彆叫她受什麼委屈。”
見齊嶼如此大方體貼,於大嘴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平日裡她替彆人做媒,頂多也就拿個一兩塊錢,大方點的人家或許會再給八個十個雞蛋或小半袋紅糖,現在不提她剛剛吃進嘴裡的那些東西,就拎著的這兩袋點心,沒有七八塊錢也買不來。
這會兒出手就這麼闊綽,到時候給的謝媒紅包,怕不是一張大團結吧。
更彆說於大嘴本就看馬春芬不順眼,護著鬱絨絨,就是戳馬春芬的心窩子。
於大嘴將自己的胸拍得邦邦響,深怕齊嶼看不到她的誠心,影響謝媒禮的厚度。
得到了於大嘴的承諾,齊嶼還是不放心的想要叮囑鬱絨絨幾句。
“這些點心彆一口氣全吃完了,小心傷著腸胃和牙齒。”
剛剛齊嶼已經見識過鬱絨絨的好胃口,可能是之前在家裡被後媽虐待的緣故,她吃到好吃的東西,毫無節製往肚子裡塞,明明吃撐了,還得倔強的再塞兩口。
齊嶼不知道這是龍的貪心,隻是在腦海中腦補出了她備受欺淩的過往,然後越發心生憐愛。
於是在給於大嘴準備謝禮的時候,他也不忘給鬱絨絨同樣打包了一份。
鬱絨絨挺著小肚子,對齊嶼的叮囑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鬼祟的小眼神瞅著那袋點心蠢蠢欲動。
這麼好吃的點心還能傷害她的身體?她不信。
看出了鬱絨絨的不服管,齊嶼無奈一笑。
“明天廠裡沒什麼事,到時候我請半天假帶你去看電影吧,完知道有一家國營飯店的主廚是魯菜大師,現在一些大菜不讓做,可他那手藝做起普通的家常菜也是順手拈來,因此那家飯店每天都座無虛席,我認識一個朋友可以托他幫我們預留幾份招牌菜,要是你吃壞了肚子,恐怕就沒有這個口福了。”
齊嶼見鬱絨絨心動,繼續說道。
“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吃完飯,看完電影,順便再去百貨商店逛逛,結婚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乾脆就由你親自去挑吧。”
鬱絨絨歡快地都要飛起來了,她覺得自己挑男人的眼光和挑寶貝的眼光一樣好,同樣的嘴巴,他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多動聽的話。
看電影,吃飯,逛街,對於一個剛來到陌生世界的龍來說,那是多大的誘惑啊。
見鬱絨絨乖順的點頭,齊嶼總算鬆了口氣。
總覺得還沒適應丈夫的身份,提前先當上爹了。
他和鬱絨絨說話的時候,於大嘴識趣地離遠了些,直到兩人說完話,約定好了明天見麵的時間地點,齊嶼走過來,將人重新交還到她手上。
按道理,今天確認了關係,齊嶼總該親自送鬱絨絨回家的,可誰讓鬱家情況特殊,防止馬春芬他們狗急跳牆,在鬱絨絨和齊嶼領證之前,最好都不要暴露這段關係。
因此齊嶼也隻能念念不舍目送兩人離開。
回去的路上,於大嘴比鬱絨絨這個當事人還要激動,一張嘴巴就沒休息過。
“絨絨你比你大花姐有福氣,齊科長多貼心啊,要不怎麼說男人年紀大會疼人呢。”
“齊科長是保衛科領導,雖然管不到你爸頭上,可再怎麼說也是個乾部,你爸和你後媽的部門主任看到人家也得客客氣氣的,等你嫁過去,沒準以後你爸還得求著你辦事呢。”
於大嘴想著,沒準自家以後也有求到人家的地方。
“等嫁過去後,你就讓齊科長給你安排一份工作,臨時工也不怕,憑他的人脈關係,早晚也能安排你轉正,你彆看嬸子平日裡跟誰吵架都不怵,可在家裡,我就矮你叔一頭,因為他掙錢養家,我得哄著他。”
她能對鬱絨絨說這樣的話,真的算是推心置腹了。
“嗯嗯嗯。”
鬱絨絨點著頭,意識裡的小龍都快把腦袋搖掉了。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她還是一隻未成年的小龍,生活的重擔為何要壓在她的身上。
鬱絨絨十分懂得將身份在未成年龍和成年人之間切換。
齊嶼的家底完全養得起她,等哪天養不起了,她就踹掉齊嶼,換一個飼養員。
龍不是華夏的圖騰嗎,人人都應該愛龍,人人都應該給龍上供,龍門永存,阿龍!
對於鬱絨絨的聽勸,於大嘴十分欣慰,一想到鬱絨絨可憐的身世,心裡最後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也消散了。
於大嘴知道自己幾個女兒的情況,性子歪了不說,樣貌上,再怎麼精心打扮也比不上未加任何修飾的鬱絨絨,那樣的金龜婿,怎麼都不可能是她家的。
“讓開讓開快讓開!”
於大嘴聽到聲兒,趕緊拉著鬱絨絨走到邊上,身體幾乎貼著沿街商鋪的牆麵。
鬱絨絨好奇的看向那支由遠及近的隊伍,隻見一群和她差不多年紀的青年,大多穿著時下流行的綠軍裝,一條胳膊上係著紅袖套,他們推搡著幾個神情麻木,乾瘦佝僂的男女。
“這是胡祥記的前東家吧?他怎麼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