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婦是該學著當家了,至於家用就不用交了,之前你交的錢夠多了,而且你老子還沒退休呢,家裡不缺你們幾張嘴的夥食費。”
王福貴見兒子的表情緩和一些,心裡鬆了口氣,每個月二十塊錢夠乾什麼,這個時候斤斤計較讓長子寒心,才叫得不償失呢。
不得不說王福貴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聽了他的話,王大柱的心裡確實舒服很多,可他也沒錯過後媽和王幺寶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渝。
果然隔了點血緣,就不是親的。
王大柱忽然有些後悔,他想到了被弟弟拚命維護著的妹,要是他履行了對母親的承諾,現在被弟弟妹妹那樣維護的人,是不是自己呢?
隻可惜,人已經得罪透了,他這個大哥,他們再也不會認了。
*****
那天以後,呂妮總是跟從前一樣,每天在院子裡帶著孩子溜圈玩耍,或是清洗自己一家人的衣物。
她不主動跟彆人聊天,但彆人來找她聊,她也能正常的聊兩句。
一時間門大夥兒摸不準她到底知不知道王大柱和丁有糧的事。
光看呂妮的臉色,應該是不知情的,因為這些日子她的氣色越來越好,心寬體胖,整個人又豐腴了一圈,不像從前,眉眼間門總帶著些許愁意。
大夥兒好奇,卻也不敢問,要是問出口,呂妮受不了跟王大柱離婚,到時候王大柱想不開出點事,那真是造孽了。
“小齊媳婦。”
這天鬱絨絨正準備去百貨商店囤點零嘴,順便看看有沒有新來的漂亮衣服和鞋子,就被呂妮攔住。
“你這是準備去百貨商店嗎?”
大兒子陪著丈夫睡覺,呂妮抱著剛學會走路的小兒子,不好意思的問道。
“是啊。”
鬱絨絨點了點頭,她其實也挺好奇呂妮到底知不知情。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我想買條絲巾,你的眼光好,咱們院裡就數你的打扮最漂亮。”
第一次主動找不算熟的鄰居聊天,呂妮有點羞赧,這一次找上鬱絨絨,不是彆人要求的。
“當然好啊。”
龍喜歡聽彆人誇她。
“你叫我小鬱或者絨絨都成。”
鬱絨絨有點好奇,大家都說王大柱對自己這個媳婦很摳門,呂妮嫁過來那麼多年,身上穿來穿去,都是當年嫁人時帶的幾身衣裳,雖然這在這個時代才是常態,可對比王幺寶隔差五就有新衣服上身,就顯得呂妮有些寒酸了。
平日裡也隻見她跟著鄰居們買點家用,花錢也都算計著來,絲巾這樣時髦的東西,還是第一次聽她提出要買。
“我樣貌普通,也不知道戴上絲巾會不會好看,最近胖了些,脖子都變粗了,係上絲巾不知道會不會顯脖子短……”
一路上,呂妮絮絮叨叨的,精神有些亢奮,一點都不像之前的她。
似乎感受到鬱絨絨的打量,她停頓片刻,毫不隱瞞的說道。
“其實我都知道。”
從她回來前就知道。
雖然她在院子裡沒有刻意的和人交好,同樣的,她也從來不與人交惡,又因為性子敦厚老實的緣故,總有一兩個心善的小媳婦怕她受蒙騙,悄悄來她娘家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其實一開始我覺得很惡心,想過離婚。”
哪個女人受的了自己男人和另一個男人上床啊,對象還是丁有糧這麼惡心的男人。
再加上呂妮之前在王家過得並不好,所以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門,她想到了離婚。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沒離,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話呂妮連娘家人都不願意傾訴,卻願意和一點都不熟的鬱絨絨講,或許是因為她從鬱絨絨身上,看到了一個自由的影子。
她活得那麼隨心所欲,想發瘋就發瘋,從不在意外界的眼光。
而且呂妮也知道,雖然鬱絨絨總是和院子裡最八卦的那群老太太湊在一塊,可她總是聽,鮮少開口講。
至今為止從鬱絨絨嘴裡暴露出來的八卦,隻有她爸收一萬塊彩禮這一樁事。
所以講給鬱絨絨聽,她很放心,知道這些話不會通過她的嘴巴,傳得到處都是。
“離了王大柱,我會覺得痛快,但這種痛快是短暫的。”
這個世道太艱難,尤其對她這種沒有工作的女人而言,她怎麼養活自己的兩個兒子?就算把兒子丟給王大柱,她又怎麼養活自己?
娘家終究是待不長久的,她還得再嫁,可再嫁的男人,又能有幾個強過王大柱呢?
相反,她要是不離婚,現在的主動權就在自己手上。
王大柱身上那麼多缺點,有一點是很多人比不上的,那就是他會鑽營,能賺錢,她真正該做的,就是抓準這個機會,讓王大柱上交財政大權,有了錢,男人再惡心,似乎也能忍耐了。
更何況,他們之間門還有兩個兒子,離了婚,王大柱再找一個媳婦,他賺下的家業,就未必是她兩個兒子的了。
呂妮唯唯諾諾半輩子,許多重要的抉擇都是身邊人在替她做決定,這是她第一次,在獨自思考後做出的選擇。
她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但是目前來說,她不後悔。
現在的王大柱對那件事有了陰影,躺在床上也隻是單純睡覺,她不用忍著惡心應付他,而且他對兩個兒子顯然更加疼愛重視了,對待自己的態度也尊重了許多。
在呂妮的計劃裡,再過一兩年,他們找個房子從這座四合院裡搬出去,新的鄰居不知道王大柱的醜聞,也不會有人在她兒子開始懂事的時候,說一些話嘲笑他們有一個跟男人睡覺的父親。
一切都會比之前更好。
龍自在慣了,她的字典裡隻有無法無天,無拘無束,如果她是呂妮,她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可是她突然很理解眼前的女人,呂妮的決定,才是這個時代大多數女人權衡利弊後的最佳選擇。
愛情、尊嚴於她們來說是婚姻裡的奢侈品,利益才是維持這段關係穩定的最重要籌碼。
在鬱絨絨的眼神裡,沒有同情憐憫,她隻是很尋常的點了點頭,似乎不管自己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都隻是她的決定,沒人可以置喙。
呂妮的心情卻從未有過的放鬆,她掂了掂懷裡有些下滑的小兒子,將他抱穩,然後眉眼放鬆,語氣快活地說道:“小鬱,你再給我挑一罐擦臉的麵霜吧,我不知道哪個牌子的麵霜更好用。”
她高興的想著,那麼多錢捏在手裡,之後的日子,怎麼可能會憋屈呢。
“好啊,我再給你推薦一罐塗手的蛤蜊油。”
論花錢,沒人比龍更懂了。
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之後的日子裡,院子裡確實沒有關於呂妮的流言出現。
之前告密的小媳婦不敢暴露自己,鬱絨絨好像聽完就忘,跟著一群大娘湊一塊的時候,她們猜,她還配合露出猜疑的表情。
在大家的眼中,呂妮依舊是被蒙蔽著的,可憐的大柱媳婦。
*****
盯著齊嶼的人告知了齊鵬程發生在四合院裡的醜事,但齊鵬程並不放在心上。
和男人搞一塊的又不是齊嶼本人,要是齊嶼做出這種醜事,他反而會很高興,因為多了一個可以要挾他的把柄。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門,齊鵬程好像老了十歲,鬢角的白發呲呲往外冒。
之前丟失的寶貝沒有頭緒,發動所有關係尋找的乾隆扳指也沒有絲毫線索,眼看那位的壽辰就在眼前了。
齊鵬程在革會的地位並非穩如泰山,像他一樣的副主任,整個西城區一共有四位,其中權柄最大的除了他,還有一個和他從進入革會起就一直針鋒相對的敵人,葛平。
眼瞅著現在的主任即將退下,下一個主任的人選,必然在他和葛平之間門抉擇出來。
齊鵬程的背後是他這次要討好的大人物,葛平的背後是即將退任的主任,看似齊鵬程的背景更硬,可縣官不如現管,要是那人不給予他有力的支持,主任退任時的意見,就顯得更有分量。
真正讓齊鵬程心煩的是他得到消息,據說葛平不知從哪兒牽的線,這一次那位大人物的壽辰,他也會參加,並且準備了對方無法拒絕的厚禮。
到時候對方要是產生動搖,自己主任的位置就無望了。
葛平上位後,第一個要打壓的,就是一直和他作對的自己。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換做齊鵬程上位,他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不如還是從齊嶼身上想想辦法吧?”
得知利害關係後,蔣蘭也不再藏著自己那點小心思了。
“難道你真的相信,隋家那個老不死的沒給齊嶼留下任何東西?”
反正蔣蘭不信。
當然,齊鵬程心裡也不相信,可這些年,他們讓那麼多人盯著齊嶼,他名下的幾間門屋子也已經被翻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任何隋家財產的線索,短時間門內,又怎麼可能有收獲呢。
與其在齊嶼身上花時間門,還不如讓那些人再去打聽一下消息,看看那些遺老遺少手中,有沒有從舊清宮裡流出來的皇帝的貼身物品。
“弟媳婦最近頭疼齊臨的事,那孩子和普通家庭的姑娘好上了,非對方不娶。”
齊鵬程不知道蔣蘭為什麼忽然換了個話題,不過侄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
齊鵬程和弟弟關係親近,齊臨雖然不是他的兒子,可對於這個侄子的終身大事,齊鵬程也是花了點心思的,他早就替侄子留意了幾個家世背景相當的姑娘,隻是還沒和弟弟通氣。
他們這樣的人家,婚姻大事怎麼可能隨自己心意呢。
“齊臨那孩子還是被老二兩口子寵壞了。”
齊鵬程搖了搖頭,算下來,他們膝下這一代,不管是他家還是老二家,沒有一個出息的。
齊嶼倒是很出息,但他嚴格意義上,不算齊家人,和齊家不是一條心。
每每想到這個,齊鵬程又心痛,又遺憾。
“齊臨看中的那個姑娘叫做鬱招招。”
蔣蘭點了點他。
“鬱招招?她和齊嶼媳婦什麼關係?”
齊鵬程果然敏銳,一下子就意識到,蔣蘭並不是突然提起了一個不相乾的話題。
“她是齊嶼媳婦的繼姐,據說要不是因為下鄉一事被刺激到了,之前的十幾年,齊嶼媳婦都是被人家玩弄在掌心的受氣包。”
聽到蔣蘭的話,齊鵬程第一反應就是更不能讓齊臨將這樣的女人娶進門,本來拉攏齊嶼就不容易,現在多一個和齊嶼媳婦有罅隙的妯娌,對方一吹枕頭風,齊嶼跟他們的關係就更加疏離了。
“你不懂女人。”
蔣蘭搖了搖頭,她自認已經將鬱絨絨的性子摸透。
對方貪婪,自私,腦子又少了幾根筋。
“齊嶼媳婦從小就跟她那個繼姐爭,絕大多數時間門裡,都爭不過她那個姐姐,現在要是同為齊家的媳婦,她難道願意被她姐姐比下去?”
而且鬱絨絨不喜歡鬱招招,鬱招招也未必喜歡這個以前被她欺負,現在卻嫁得比她好的繼妹。
到時候不用他們主動提及,鬱招招就會死死盯住鬱絨絨。
“你讓我想想。”
齊鵬程似乎是被說動了,閉上眼睛沉思。
******
“張家怎麼突然搬出去了?”
“據說是分到了筒子樓的房子。”
鬱絨絨蹲在院子裡,聽大夥兒議論前幾天突然搬出四合院的張家,這些日子院子裡的動靜可不小,張家將東西搬空後很快就又來了一群人,重新布置空出來的那兩間門屋子。
看那些騰進來的家具,可以猜到即將搬來的新住戶家境不差,所有的家具都是簇新的,有些還是百貨商店裡的高價成品家具。
鬱絨絨本以為這個瓜和自己無關,誰知道這天就看到了兩個前後腳進院子的熟人。
“妹妹。”
鬱招招居高臨下看著蹲在花壇邊上的鬱絨絨,表情溫柔,眼底是極力掩飾卻不怎麼成功的倨傲得意。
她身邊站著的是齊臨,終究她還是嫁進了齊家。
沒有正式領證又如何,沒有婚禮又如何,齊家父母沒有好臉色又如何,她相信邁出了第一步,之後依靠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將日子越過越好,總之,會比鬱絨絨更好。
“誒呦,真是緣分,姐妹倆都住一個院兒裡了,你們以後可要互幫互助啊。”
許久不見的鬱建國和馬春芬緊跟著進來,看到鬱絨絨,眼神裡充滿得意。
之前鬱絨絨回娘家多驕傲啊,結果怎麼樣,她馬春芬的閨女,還不是順順利利嫁給了齊臨。
一聽這話,院子裡的大娘們瞬間門看向了鬱絨絨,新搬來的居然是齊嶼媳婦的姐妹!下一秒,視線齊刷刷轉向鬱建國,難道這就是齊嶼媳婦那個獅子大開口要一萬彩禮的親爹?
有瓜,有大瓜!
一個個興奮的眼神,真是恨不得兩邊現在就打一架。
鬱絨絨表示蒼蠅的到來固然讓龍覺得煩躁,可瓜友的背叛更叫龍痛心。
憑什麼這個瓜他們能吃,自己卻不能,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