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出錢出兵, 可不是讓南安郡王打下地盤,然後在當地稱王稱霸的,要是南安郡王敢起心思, 上麵那兩位,就是為了找回麵子,也要再次征討茜香國,直到逼死南安郡王為止!
南安郡王心下一凜, 確實,他在大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兩位聖人怎麼可能放任他擁兵自重。
“何況,一個大國世襲罔替的爵位,和一個小國處處被掣肘的國君,自然是爵位更舒服, ”宋師爺道。
南安郡王被說服了,但他還有一點不明白, “為什麼是他們?”
鹽商到底哪裡好了, 都是一群蛀蟲, 與其便宜了他們,還不如其他人呢。
他南安郡王還有一些老交情在, 送給他們,也比鹽商好啊。
“當然是因為, 他們懂得怎麼搜刮錢財啊!”宋師爺微微一笑。
他起先還不明白,可主子傳信說,讓他去看看鹽商們用過的手段。
他這位神秘主子,從來不說多餘的話,每一個命令,都有其獨到的深意。
宋師爺不解, 於是去認真詢問了,然後大為震驚!
好家夥,三十六計算是被他們玩明白了,什麼瞞天過海,聲東擊西,趁火打劫......那手段簡直防不勝防,怪不得無論朝廷派來多少巡鹽禦史都沒用,不是和他們同流合汙,就是直接被搞下去。
美人計,反間計,連環計......一套套下來,是個人都得跪下。
然而有一點很奇妙,他們是商人,把三十六計運用的爐火純青,也隻懂得用來斂財,至於打仗,那是完全不會的。
這就很好,這些計策用來對付茜香國的當地土著,搜刮他們的財物進獻給大楚。且不能用到兵法上,不會對大楚產生威脅。
這法子,不可謂不高明,就是太狠了點。
茜香國的人......嘖,他一個大楚人,為人家操什麼心。
南安郡王莫名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幾年前投奔來的宋師爺,有點可怕啊。
宋師爺是按照軍師標準培養的,原本打算派到各個軍營,負責監視將領用的。
不過南安郡王為人有點剛愎自用,不太願意聽軍師的話,觀察數周後,宋師爺通過收買南安郡王的小妾,混到他身邊當了一個幕僚。
南安郡王把他看成好用的家仆,從未防備過,又因為他善於賬目,這次帶來了江南,沒想到果真好用!
不僅助他解決了甄家及一乾黨羽,還能幫他清理鹽商,更能出謀劃策。
“你很不錯,說吧,你想要什麼獎勵!”他認為,既然是人才,那當然要好好拉攏,好讓人繼續為自己效力。
宋師爺道,“我是個讀書人,可惜仕途不順,就想通過軍功入仕,但武力有限,也不能上陣打仗。不如王爺把後勤交給我管理,再封一個小官職,等王爺打了勝仗,我也能跟著晉封。”
“哈哈哈,小意思,等去了軍營,我就封你一個八品的武職,等訓練過後,出發前再封你從六品忠顯校尉。”南安郡王當即表示沒問題,這個條件可以滿足。
“謝王爺,”宋師爺低頭,嘴角微微翹起。
等打了勝仗,南安郡王是有機會提高爵位,世襲罔替也可以想一想,但軍隊怎麼可能還讓他掌管?
這時候,就該輪到他接管這支水師了。
鹽商們最終沒受住誘惑,互相商量好,就一起向南安郡王投誠了。
他們列出了長長的名單,都是和自己有瓜葛的,牽扯朝廷重臣,宗室勳貴,多達上百人。
南安郡王看完,都不由沉默了,不安的詢問宋師爺,“這麼多人,真的能全部替換嗎?”
要是不行,這些人在背後捅他一刀怎麼辦?
“放心吧,新帝初登基,正是要建立自己勢力的時候,他絕對會支持您,這些人,一個都不會留!”宋師爺安慰道。
看到這名單上那一個個有份量的名字,他心頭也是惴惴的,但這個時候,絕不能讓南安郡王打退堂鼓。
“可是太上皇?”這裡大部分都是太上皇的人,他可能同意?
宋師爺微微一笑,“王爺可知道,每三年科舉考試,會錄取多少學子?”
南安郡王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遲疑道,“兩三百吧。”
“不,包括同進士在內,是三百五十名左右。大楚建立至今,加上恩科,總共開了三十四屆科舉,共計一萬兩千多名進士。”
南安郡王一驚,“這麼多?”
“另外,除了科舉當官外,還有恩蔭,世襲,皇帝額外賞識等方法,因此官員的人數超過一萬五千多人。而這還隻是文官,且進士及第最低也是從七品的通判,七品之下,還有吏員。朝廷的人數,早已超過了負荷,光是發這些人的餉銀,就要花掉朝廷五分之一的國庫。而朝廷也不可能不開科舉,那會引起嘩變的,人數越來越多,坑卻越來越少,怎麼辦?”
“自然是殺一批,”南安郡王喃喃。
“不錯,京城等候空缺的進士,就有三四百人,更不用說同進士了,數量隻會更大,但朝中的位置是有限的,再多朝廷也養不起。”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清理掉一部分人,讓其他人上位,空出位置給那些進士。
至於增加官職,宋朝的冗官的例子擺在那裡,朝廷不可能養這麼多閒人的。
“所以即便他們是太上皇的心腹,太上皇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吃相太難看了,把這麼多人抄家入獄,朝廷能過一個肥年。”南安郡王覺得他悟了,信心又足了點。
“而且這些人......”宋師爺沉吟,“或許大半都不是太上皇的人,而是眾位皇子的殘餘勢力。”
南安郡王一驚,遲疑道,“不會吧?”
不是已經殺了一批,怎麼會還有?
宋師爺搖頭,“我沒在上麵看到四王八公,他們才是太上皇真正的心腹,是真的沒參與,還是參與了,那些鹽商不敢說?這誰也不知道。
“什麼?”南安郡王吃驚,“他們可是我的老親,不行不行!”
宋師爺似笑非笑,“是老親重要?還是南安郡王府重要?”
“什麼意思?”南安郡王不懂。
“我已經說過了,現在朝廷尾大不掉,除了文官武將數量太多,也有勳貴的原因,他們才是占有資源最多的人,不是嗎?”
“可是他們是跟著□□打天下的老臣啊!”南安郡王急了。
“王爺,如果您每年隻有一萬兩的收益,而您的管家卻要從中拿走兩千兩,每年都是,你會看在老臣的份上,就這麼一直養著他一家嗎?史書隨便翻翻,開國功臣到百年後,還能剩下多少?”
南安郡王臉刷地白了,“難道他們不怕傳出殺功臣的名聲?”
“新上位的陛下,是愛惜名聲的人嗎?實惠比較重要吧?”宋師爺見他肉眼可見慌亂起來,“當然了,新帝也不會把人殺絕,就像您說的,他還得要點臉,因此他隻會對一部分下手,然後留下一些作為麵子工程。而太上皇勢必要保下榮寧二府和北靜王,其他人......”
他搖搖頭,不再言語,告辭出去了。
南安郡王沒注意到他的離開,嘴裡喃喃,“會保下幾個人......”
那憑什麼不能是南安郡王府呢?
他眼裡閃過一抹狠厲,看來那些老親得派上用場了,彆人犧牲了,他王府就可以保下來!
走到院門口的宋師爺,轉身看到這一幕,心情大好。
隻要朝中那些穩固派一批批下台,他主子才能推自己人上去不是?
南安郡王幾乎把江南鬨了個天翻地覆,導致人人自危,一時間,彈劾他的折子,如雨後春筍,都已經不是一茬接著一茬了,而是滿地開花。
整個朝堂,除了少數幾人,都在彈劾於他。
就連關係一向莫逆的老親,四王八公和南安郡王太妃娘家,以及兒女親家,都給南安郡王發來了質問信,認為他簡直瘋了,竟敢做這麼出格的事。
南安郡王心裡當然也慌,知道事情鬨大了,整個王朝上下人心惶惶,都因為他而開始動蕩不安。
但在清算完那些鹽商的家產後,就連他也忍不住倒抽口氣。
十幾家加起來,居然已經超過了七千萬兩,其中包括了房產地產,古董字畫,玉器首飾,金銀珠寶,但最多的還是黃金。
這些鹽商酷愛收藏黃金,有的藏在老宅的祠堂裡,有的藏在祖輩的墳墓裡,大部分都在宅邸隱秘的庫房。
要不是宋師爺目光如炬,且嚴刑拷打審問了鹽商們身邊的心腹,問到蛛絲馬跡,然後抽絲剝繭,還真找不到這些。
光黃金就超過了三百萬兩,剩下的白銀瞧著都不顯眼了。
看到這龐大的數字,南安郡王相信,兩位帝王肯定不會再責怪自己。
畢竟這相當於三年的國庫收入了,即便取出一半放入國庫,兩位陛下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南安郡王按照宋師爺的建議,率先把金銀,古董玉器等方便運輸的,全部裝船,用自己的士兵押送,順便還向新任江寧駐軍,要了一隊士兵監督,一起送往京城。
賬本會提前進京,悄悄呈上去,到時兩位皇帝想截留多少,都可以。
看到真金白銀,他們的態度一定會堅決支持他,吏部尚書也不會再針對他。
畢竟目前這位吏部尚書一心為朝廷,且每年都因為國庫不足而發愁。
現在多了這麼些,國庫至少寬裕好幾年。
拿了好處,那些和鹽商勾結的官員,就必須處理了,隻有他們的罪名成立,皇上和朝廷才能名正言順得到那筆巨款。
因此,他們獲得的好處越多,南安郡王越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