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也被一棍直球打蒙了，她頭暈目眩，懷疑是自己眼花並差點原地栽倒……但最終她選擇了最穩妥的緩解尷尬的方式。
說爛話。
“要我轉過去你再把頭套帶上嗎？”她真摯地對布魯斯說：“我可以假裝剛剛沒有看見。”
布魯斯嘴角微微下抿：“……”
他在監控裡看著李陵也一路鬼哭狼嚎地來到蝙蝠洞，其實隱隱有些期待她見到蝙蝠洞的反應——畢竟迄今為止似乎還沒有小鳥不喜歡蝙蝠洞。
雖然這隻葵花鸚鵡可能硬實了一點、紮手了一點，但蝙蝠還是決定把它塞進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下，並籠統地稱為小鳥。
然後小鳥衝進蝙蝠窩窩，並狠狠給了老蝙蝠一麻袋：）
布魯斯盯著她，背後持續散發出黑漆漆的低氣壓——頭頂懸掛的小可愛們發出尖銳的戾叫，他用爪尖點了點桌邊上放的文件。
短短幾步路，李陵也卻走得如同爬天梯。她聽見背後的提姆在和斯蒂芬妮小聲吐槽：“B竟然沒有說＇我們需要談談＇。”
“我不信。”斯蒂芬妮嘴唇不動，小心發聲：“我寧願相信他偷聽了我們的聊天。”
故意放過一枚監聽器的提姆若無其事地四處亂瞟，假裝與他無關。
李陵也大致翻閱了一下那份文件，大概意思就是為了提防來自盧瑟的陰謀，近期她都需要跟著超人學習如何假扮成氪星人……等一下。
她又看了看這份計劃書，確定她的英文拚寫能力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問題。
“跟著超人。”李陵也渾渾噩噩看向布魯斯：“跟著超人！？”
“我以為我們身邊沒有第二個氪星人。”布魯斯喝了一口咖啡，他衝泡得很濃，隔著老遠李陵也都聞到了那股煙熏板藍根的奇怪味道撲麵而來。
她茫然地攥著這份文件：“可是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剛剛我還踹了他一腳。”
雖然超人很快就砸了回來，但李陵也堅持認為那不能算一種扯平——超人本意是好心，想把她揣兜裡；但李陵也看見紅藍配色就應激發作，反腿把人家踹進了溝裡。
李陵也又拿那種眼淚汪汪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布魯斯，然而布魯斯已經深知這隻小鳥團子是黑芝麻的內餡，堅決不為任何眼神攻勢所動。
兩人持續互瞪，並試圖用目光踢死對方：“……”
“真勇敢。”斯蒂芬妮“嘶”了一聲：“我隻見過迪克敢這樣和布魯斯叫板。”
“格雷森病毒會傳染。”達米安罕見地加入討論。
話音剛落，李陵也就舉起了手：“好吧好吧，我會聽超人的話——”
布魯斯得意地翹了一下唇角，他覺得自己就像高瞻遠矚的動物園園長，正在努力把葵花鸚鵡和北極熊趕到同一個籠子裡。
反正都是白色毛毛，雖然一個圓毛、一個扁毛，可也不是不能湊在一起，對吧？
“如果我們打起來了怎麼辦？”李陵也擔憂地問：“如果……”
布魯斯不耐煩地一揮手：“去北極打，不要增加戰損。”
李陵也瞬間想起了她長長的欠債名單——除了一開始的一棟樓，現在似乎還加入了一些什麼古董家具鑽石戒指之類的。
陸地神仙當場也要萎靡不振：“我會記得去北極打的。”
“……”布魯斯欲言又止。
他忽然想起北極其實有更貴的建築物，外星科技，天價賠償。
但這和我蝙蝠俠有什麼關係。他端起咖啡杯愉快地想，讓氪星人自己操心自己的快樂老家吧。
布魯斯揮了揮手，示意小鳥自己麻溜飛出他的地下洞穴，畢竟他隻是想借這個機會打破他與李陵也之間那層“我看得見你你也看得見我但我就是不說誒嘿”的薄薄冰麵。
其實布魯斯隱約覺得李陵也有一點點彆扭——她努力活在一個框子裡，約束自己堅硬的毛毛不要戳出去打破框子的平衡。她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樣規矩靦腆，但也絕對稱不上直白熱烈。
她認為布魯斯想隱藏自己的小秘密，所以她也努力地裝作不知道。布魯斯退一步她退三步，按照這個進度下去他們再次相見大概會是繞地球一周後背靠背，何嘗不是一種反方向的雙向奔赴。
……但他已經錯過他的小鳥們很多次了，這一次他想試試全新的可能。
頑固的老蝙蝠在勇敢張開膜翼跑來跑去後隻感到僵硬和疲憊，他急需把自己倒掛在陰暗角落裡充電，並且攆走一切試圖湊過來嘰嘰喳喳的小鳥團子。
然而下一秒李陵也猛地湊了過來——布魯斯瞳孔細微一顫，差點就要往後仰蹬著辦公椅下的滑輪光速逃跑。
但兒子們都在看著，隻一瞬間他就維持住了自己的優雅和鎮定。
沒有白色眼膜的蝙蝠俠不讚同目光看起來殺傷力減半，而且李陵也老是會想到他當布魯西寶貝時的做過的蠢事，然後她就笑了出來。
湊得很近的葵花鸚鵡一歪頭，眼神清澈：“你真的不要和我談談嗎？”
布魯斯淡定地看著她：“不是現在。”
“好吧……”鸚鵡得到滿意回複，緩緩直起身來，布魯斯幾不可見地吐出一口氣，正想繼續操作蝙蝠電腦掏美利堅軍方的褲衩，看看最近有什麼新的好東西，誰知道李陵也“啪”的一下又湊了過來！
布魯斯嚇得差點抄起鍵盤拍到她臉上——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把李陵也塞進電梯裡直接打包扔上去時，李陵也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超人的電話號碼有嗎？給一個唄！”
＊
克拉克現在真的很為難，甚至趕稿子死線時都沒有這麼難。
他正坐在孤獨堡壘的超級計算機麵前揪頭發——屏幕上是一份寫了沒兩行的《關於如何偽裝成氪星人的教學計劃書》。
然而刪刪改改，通篇看下來，教學重點似乎隻有“不要挨揍”四個大字。
最大優點是抗揍的克拉克絕望地想，好吧，其實也不是很糟糕，至少我已經有了方向，接下來隻需要……
然而下一秒，他的輸入框仿佛活了一樣自己動了起來，一行簡訊綴在了他的計劃書後半截：【李要走了你的電話號碼，注意保持通訊】。
“不要隨便駭進堡壘係統啊B！！！”克拉克抱頭尖叫，並像是某種陰暗植物突然被丟進陽光下暴曬那樣迅速萎靡蜷縮起來：“她為什麼會突然要走我的電話號碼？”
然後克拉克猛地想起什麼一樣突然驚醒——他顫抖著手拿起剛剛開始就震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在意的手機，並看到桌麵上有一條陌生號碼的新短信提示。
【你好，艾爾先生，我是李陵也。】
後麵還跟著一個貓咪眨眼的可愛顏文字表情符號。
克拉克又點開他有新消息提示的p，看來李陵也發動閃電戰術，率先添加了他的通訊好友。
……克拉克迅速在孤獨堡壘冰塊一樣漂亮紮手的椅子上垮成了一灘軟乎乎的小熊餅。
糟糕，為什麼並沒有被主動交友的受寵若驚感，反而隱隱有種要被揍上門的恐懼感？
想象中妖魔化的強大修士拎起了慌亂掙紮的小熊餅，然後用吃小孩的恐怖聲線桀桀獰笑，還餓狠狠地咬了一口。
理想中和新朋友的第一次正式會麵：韋恩莊園、阿福的熱紅茶小甜餅、得體的寒暄和在暢聊人生與正義理想事業中無形拉近的距離；
真實與新朋友的第一次交流溝通：被圍追堵截、被從牆角揪出來，並被社交恐怖分子一通快拳打亂所有節奏。
曾經敢於直麵哥譚寶貝布魯西索要專訪的小記者覺得自己突然罹患社恐症，他捧著手機的樣子像是捧著一隻張牙舞爪不知道怎麼下口的螃蟹，如此無措、如此虔誠。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陌生號碼發來第二條消息，這次是一個可憐巴巴的哭哭臉。
……隔著屏幕克拉克感覺自己的良心被暴揍譴責，想想看，一個雖然對你印象很差勁但一直在努力向你招手的新朋友誒！
他勇敢地點進對話框，所有消息框立刻變成黯淡的灰色“已讀”。克拉克發動他全部的社交力量回複：【你好，李！你可以叫我克拉克，克拉克·肯特～】
他也在消息後麵綴上了一個可愛的握拳顏文字。
但他不知道的是，盤腿坐在韋恩莊園沙發床上的李陵也正在火速從網上複製有趣的顏文字……她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得用可愛無害包裝自己。
畢竟以她那能輕鬆把牛踹成兩截的一腳來看，估計已經把超人的好感度直線踹進了坑底。
“他真的會相信你個是無辜可憐的普通女孩。”還在警察局值班的迪克信誓旦旦地給她支招：“克拉克是個屢教不改的老好人，在這種事上你騙他他就會信的。”
真對不起，李陵也雙手合十對著手機拜了拜，我也不想成為網絡陷阱，但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和一個大打出手過的人溝通交流……
畢竟以前其他被大打出手的倒黴蛋墳頭草都已經三尺高了，隻要李陵也不跑到地府去一日遊就不會有這種煩惱。
然後她猛地看見綠色的“未讀”都變成了灰色的“已讀”。
克拉克不計前嫌地發來了星星眼握拳的可愛顏文字。
李陵也激動捂臉——不愧是超人！人間之神的胸襟比大海還廣闊，非但不計前嫌願意提供幫助，態度還如此溫和！
她捏了捏放在手機邊邊上的小盒子，裡麵是布魯斯新交給她的隱形耳機和氪石示警儀，她要在示警儀器發出警報的第一時間表現出氪星人遇到氪石的不適。
……老實說想讓修士偽裝成氪星人，其實完全沒必要進行大張旗鼓的專項訓練，畢竟在普通人眼裡他們看起來差不多。
但她大概能猜到布魯斯的好意。
來自其他世界同位體的偏見不應該牽連無辜——布魯斯希望她能夠重新認識氪星人、了解氪星人，看一看在卡爾·艾爾沒有孤注一擲地走上某條偏激道路之前是什麼樣子的。
他也曾經不愧對艾爾家族的家徽，隨著象征希望的河流奔向太陽。
李陵也突然意識到，她似乎的確對克拉克做出了糟糕的過激行為——她盲目地信任每一個世界的布魯斯都是正義的好人，並且順帶刻板地認為超人就是壞人。
甚至沒有給這一位氪星新朋友一個解釋的機會。
對不起。李陵也用枕頭蒙住臉，在心裡超小聲說。
不行下次見麵讓你踹回來吧，反正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抗揍。
李陵也想到哪裡就會做到哪裡，她趴在蓬鬆的抱枕上，拿起手機劈裡啪啦地開始打字：【今天真的很抱歉，晚上可以請你一起吃晚飯嗎？】
再補上她的可愛顏文字表情包！
在遙遠北極的克拉克捧著手機，臉頰微微有點發紅：“……”
他偷偷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出現在屏幕上的“抱歉”兩個字——這實在不能怪他。
當他是一隻小狗時，李陵也義正言辭考慮如何暴揍超人；當他偷聽小鳥茶話會時，李陵也偉大發言暴揍過超人；當他懸掛在外太空時，李陵也依舊沒有放棄邦邦給超人兩拳的決心。
可是她說抱歉誒！克拉克興高采烈地想，仿佛有小花花和小太陽接二連三地從他的身邊蹦出來，他不由自主地飄起來了一點，像一隻蓬鬆的紅藍色氪氣球。
迪克的預言十分奏效，可憐的老好人一頭掉進劍修精心修飾的詐騙陷阱——期間超級大腦也有瘋狂向他提出預警，但都被克拉克通通無視。
小李這麼禮貌這麼可愛，還會因為被嚇到後輕飄飄給我一腳而道歉！
克拉克暈暈乎乎地想，沒關係，我的優點就是抗揍。
他的笑容越來越大，克拉克快樂地從堡壘裡飄出來，他盤腿坐在北極清透燦爛的冰川上回消息，陽光很棒，孤獨堡壘埋在厚實的雪堆裡看起來像冰公主的城堡。
北極小熊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他新的白色朋友一起在雪地裡打滾啦！
【沒關係，不必放在心上。】
克拉克滑動屏幕，發出一條消息，然後他抓了抓頭發，開始用超級速度在大腦裡措辭。
【今晚見，我會準時赴約的！】
手指流暢地又打出了第二條消息，點擊發送。
兩條消息一前一後送達，李陵也激動握拳——你做到了！
不愧是優秀的劍修，即便在美利堅的社交領域也能如此如魚得水！
她興高采烈地衝出房間，迎麵撞到一個捧著咖啡杯夢遊的提姆、掀飛一個正準備往出噴毒汁的達米安，並在被傑森不動聲色的躲開後衝到了廚房：“阿福！”
阿福正在處理一隻橙子，旁邊還有幾枚洗好但是沒來得及削皮的。李陵也抄起案板上的刀手起刀飛，橙子皮嗖嗖嗖掉了滿案板，眨眼間新鮮的果肉已經被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了盤子裡。
她高興地說：“今晚我要和克拉克一起出門吃飯，您不用帶我的晚餐啦！”
阿福欣慰地點頭：“很高興看到您能與克拉克少爺冰釋前嫌，稍等我會為您製作一份蔓越莓口味的甜餅當做伴手禮。”
……
同一時刻，克拉克把手機塞進製服的口袋裡。他盯著掛在遠處冰川上的太陽看了一會，感覺到慷慨的黃太陽正在把希望和勇氣傳遞給他。
克拉克一個加速衝天而起，半個山頭的雪花都被吹得紛紛揚揚，撲了附近翻肚皮的小海豹們滿頭滿臉。
半分鐘後，堪薩斯農場的後院裡傳來噗通一聲巨響，穿格子襯衫的青年興衝衝地從乾草堆裡鑽了出來。
瑪莎驚訝地看向他：“克拉克？”
“彆管我，媽。”克拉克撲了撲身上不小心粘上的小草梗，他彎著眼睛笑，酒窩裡像盛著一弧甜蜜蜜的糖漿：“我要再去折幾枝向日葵。”
瑪莎無奈地看著他：“你的朋友這麼喜歡向日葵嗎？”
“不，媽，是一位新的朋友。”克拉克笑起來：“我隻是覺得她像向日葵一樣。”
瑪莎注意到他用的是“she”，於是露出了一個揶揄的微笑——但克拉克沒有留意到。
他快步向園子裡跑去。
跑向他生機勃勃的、燦爛熱烈的向日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