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懷風:“他說師兄夥同銀麵人囚禁師尊,榨取修為。那日他襲擊你,也是為了逼那銀麵人出麵搭救,將他引出——此事師兄怎麼看。”
沈映宵腦子裡嗡的一聲:……那家夥怎麼知道這麼多?自己偷走師尊的事暴露了!?
他張了張嘴,沉默片刻,望向戚懷風:“那師弟又怎麼看?”
……穩住,不能慌。
八成隻是黑袍人胡亂攀咬,結果歪打正著了。即便不是,猜到了又怎麼樣?他們又沒有自己抓走師尊的證據,現在慌了就輸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許久,戚懷風鬆了口:“我自然不信。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話卻無法用在那位黑袍人身上。師兄即便是害死自己,也不會對師尊不利。”
沈映宵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算你有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隻是這話聽著好像有點怪……什麼叫害死自己?
沒等他琢磨明白,戚懷風話峰一轉:“可即便是謊言,也總會與現實沾邊——你失蹤在師尊之前,理應不知道師尊失蹤一事,可我尋到你後,第一次同你說起此事,你便沉默不語,沒有絲毫驚訝。而且這一路過來,你從未問起過師尊的下落,也並不著急去找……”
戚懷風在沈映宵倏然抬眸的注視下,望著他的眼睛,緩聲開口:“你知道師尊的下落,也知道抓他的人是誰。你身上……”他上前一步,指尖掃過沈映宵袖擺,“有師尊的氣息。”
沈映宵手腳冰涼,猛地甩開他的手,退了一步。
劍靈旁觀許久,忍不住道:“你師弟可真是個人才,聽這話音,他一定早就已經生疑,可居然硬是忍了這麼久,現在才問。”
戚懷風並未追上來,他站在原地望著匆忙躲開的沈映宵:“那人為何將你單獨放出來,師尊又被他關在哪?——你先前不說,我不想逼你,可近日我越查便越發現事關重大,再閉口不言,你也會有危險。”
沈映宵越聽越心虛,可他思索半晌,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承認些什麼:
告訴師弟“銀麵人就是我,師尊在我手裡被我養得白白胖胖,無需多慮”,然後等著天雷落下把他這個泄密者和戚懷風這個知道太多的人劈成渣渣?
還是告訴他“師尊的確被關了,但很安全,銀麵人是個好人,你不要去找”,然後等著戚懷風送他去醫仙穀治治腦袋?
而若是胡亂編造,沒準反倒會乾擾戚懷風的判斷:放手讓氣運之子去查,就算曲折,也總能查到真相。可這時若他這個界外之人出言乾涉,編一大堆謊話,屆時一個變動,把這師弟坑死在哪個角落……
沈映宵:……還是什麼都彆說了,躺屍也比搗亂好。
大不了再被這六親不認的師弟拷打一頓,反正他有止痛藥,實在不行還能讓神智躲到分身裡,總歸疼不到他。
這麼想著,沈映宵冷下臉,企圖用麵無表情把其他表情全壓下去:“那人說的話,師弟信了?”
戚懷風:“方才我便已經說過,我不信你會對師尊不利。可我問的那些問題,你也定然知曉。”
他望著沈映宵那雙低垂下去,不肯與自己對視的眼睛,忽然走近,抬起他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
兩人周圍騰起層層陣法,將這裡的一切與外界隔開,戚懷風道:“不必直言,我說一些事,若錯了你便否認,若對了,你無需動作。”
沈映宵緊咬牙關,沉默地看著他。
戚懷風:“此事同宗主有關。”
劍靈飄在一邊旁聽,聽到這忍不住插嘴:“莫非他這幾日查到了宗主頭上?我也早覺得你們那宗主行事小氣,很不對勁!可惜他常年留在宗門,掌控著宗門大陣,你師弟大概暫時動不了他,隻好跑來問你。”
沈映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破壞氣氛。
他乾脆閉上了眼,免得視線隨著存在感極強的劍靈亂轉,露出破綻。
戚懷風見他闔眸不語,又道:“關押你們的是那銀麵丹修。”
“關押地點在傲天宗附近。”
“師尊修為尚在。”
“……”
一連串問題問下來,有些是真正的推斷,有些則隻是胡言。
而沈映宵始終一言不發,不給任何回應,整個人仿佛僵成了石塊,拒絕溝通的意思非常明顯。
戚懷風盯著他看了許久,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沉默片刻,到底鬆開了鉗著他的手。
沈映宵退開一步,
身形晃了晃,垂眸低聲道:“問完了?問完我便回去了。”
這副憔悴的模樣倒也不全是裝的。時間過去太久,他險些忘了:這個小師弟從來不是隻有嘴毒欠揍的一麵——就像一把絕世無雙的利刃,握在自己手中、刀刃向外時,能讓人感到安全。可當那把刀轉過來橫架在脖子上,一夕化敵,便隻會讓人毛骨悚然。
這會兒L戚懷風認真起來,便再也找不出一絲幼年時可愛的影子,反倒和前世那一劍刺來的模樣隱約重合了。
心虛歸心虛,心累歸心累,兩種情緒摻雜,沈映宵一時有些自暴自棄:“你若疑心我串通外人,不必多言,一劍殺了我便是。”
他低著頭等了等,沒等到戚懷風拔劍,便不再看他,轉身往外走去,被環繞著兩人的陣法彈回來也不停步。
戚懷風從後扶住他,停頓片刻,撤掉了剛剛布下的陣法。
沈映宵掙開他的手,徑直離開小院,回了屋裡。
本以為戚懷風回過神就會跟進來繼續逼問——在正事上,這師弟向來很不好糊弄。
誰知沈映宵都做好裝啞巴的持久準備了,可他靠在床邊,卻遲遲沒等到有人進來。
劍靈感受著戚懷風的氣息:“走了,他走了!”
沈映宵:“?”
這次居然這麼好說話?
……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
另一邊。
戚懷風離開那間用來給沈映宵修養的小屋,走出一段,停了下來。
他低下頭,展開自己握著的手,掌心靜靜躺著幾枚瑩潤的圓珠。
即便把刀架在沈映宵脖子上,他也不會去謀害師尊——戚懷風從未懷疑過這一點。隻是那師兄常年悶在宗中,並未真正見識過人間險惡,沒準是被什麼人威脅了。
火靈分身碰巧在這一帶巡視,突然感受到與自己一樣的氣息,他循著找來,停在戚懷風身邊,望向他手心:“這是何物?”
火靈分身解除之前,不會與本體共通記憶。
戚懷風此時也沒心情把它收回再放出一遍,於是簡單道:“這一路上我們行蹤不定,我也刻意切斷過能被追蹤的痕跡,可即便如此,沈映宵還是屢屢被那人找上……”
到底是自己,話到一半,火靈分身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幕後那人在他身上,留了可供追蹤的錨點?”
戚懷風點了點頭,他早就懷疑這個師兄身上被動了手腳,剛才扶住沈映宵的時候,他略微一掃,察覺到袖中隱隱有些異常的波動,便將那些東西取了出來。
誰知竟是些珠子。這些靈珠通體光滑,看不出陣法的痕跡。
“氣息不強,這要如何用於追蹤?”火靈分身拈起一枚,謹慎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