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輕描淡寫,沈映宵卻聽得心中一沉。
“不用有壓力。”魔尊打量著他的神色笑道,“印記若是成型,修為便再也無法寸進,且時時刻刻都得屈從於留下印記的‘主人’。你便是讓他自己選,他也一定更想解脫。”
沈映宵不想談這個,他壓了壓茶中浮沫,隨口道:“你不是說你沒進過極樂樓麼,我看你對這樓裡的規矩,倒是了解得很。”
“那是自然。”魔尊一點也沒有被拆穿的心虛,“本尊眼線眾多,對這等危險之地,總得有些把握。”
沈映宵沒心情同他爭辯。他目光在戚懷風身上停了一會兒,又轉頭去看彆的花伶,好像隻是一個觀賞爐鼎的普通客人。
他其實有心殺上台將人搶走,可此時爐鼎正在展出,台下又有諸多外人,定是極樂樓防備最嚴的時刻。
而那倒黴師弟如今被折騰成這副模樣,身上還不知藏了多少機關,若自己前腳將人劫走,後腳這人便被迫自爆……
沈映宵垂了垂眼睛,把那副血肉橫飛的模樣驅逐出腦海。
……罷了,做事不能急於一時。
先找個機會接近他,探一探狀況再說。
……
花伶一登台,大廳中靈氣逸散,不少客人盯著台上,露出垂涎又享受的目光。
眾人的注視中,一個戴著馬頭麵具的管事飛身上台,簡單講了此次賞花會的規矩。
——入樓的那一枚血紅令牌,搓開以後可以一分為三,能給三隻不同的爐鼎投票。此次得票最高的八位花魁,將在幾日後的萬花宴上售賣,其餘爐鼎則會在本場售出。
而競賽時,隻有投過那個爐鼎的票,才有出價的資格。正好避免了有些人故意讓想買的爐鼎落選,好當場抱得美人歸。
劍靈聽的都懵了:“這樓主還挺會玩。”
頓了頓,忽然覺出不對:“那今天豈不是沒法把師弟買走了?——他一副很搶手的樣子,票數一定不少。”
沈映宵擱下茶杯,心裡不算意外:戚懷風的修為、天資、靈根,樣樣絕頂,做什麼都是最好的,當爐鼎自然也一樣。
他早就知道不可能這麼簡單地將人帶走。
不過倒也有一個好消息。
“諸位可先登台觀賞,然後決定投誰。”馬麵管事嗬嗬笑著,聲音蒙在馬頭麵具裡,顯得有些沉悶,“隻能看半盞茶的時間。期間不可爭執,不可伸手觸碰爐鼎,否則……”
他陰森森道:“後果自負。”
沈映宵看了他一眼,怎麼品都覺得這四個字不懷好意。
不過難得有接近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很快,沈映宵站起身,混在其他客人當中登上台,朝那隻顯眼的金籠走了過去。
……
眾人的確對這個修為高深的籠中美人很感興趣,投票的不少,但在金籠旁邊停留的人卻並不多。
——半盞茶的時間太短,而他們足足能選三個。金
籠裡這個一看就很搶手,客人們難得進樓一趟,自然得將時間分給其他更容易到手的爐鼎。
沈映宵倒是沒往彆處去。他一個合體期的修士,對其他爐鼎感興趣反倒古怪。因此他得以停在金籠旁邊,寬大的黑色衣袍擋住了一部分露骨玩味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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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宵低下頭,望著籠子裡的人。
雖說是被關在裡麵,但比起關押,這隻金籠倒更像是用來賞玩的道具——將戚懷風鎖進去的人,顯然知道他已經無力逃走,因此籠子縫隙很寬,留足了讓客人觀賞的餘地。
此時籠中之人眼眸半睜半合,渾身氣息淩亂,烏發軟軟地散在肩上,又沿著脊背垂落。
沈映宵近距離看著,頭一次感覺這個從頭執拗到腳的師弟如此柔軟,像一棵筆挺的樹被硬生生打碎,回爐重造成了一團果實——他的火靈力原本熾熱又充滿攻擊性,此時卻變得澄淨甘甜,收攏不住似的從體表溢出,像一枚成熟到連汁液都流出來了的果子。
他身上又是鎖靈釘,又是繪滿陣法的衣袍。沈映宵即便離得如此之近,也感知不出這個師弟具體的修為。隻能看出明顯比先前降了一大截——竟像是同他身邊的本體不相上下了。
沈映宵沉默片刻,順著神識問:“等拔除這些釘子,他的修為能回來多少?”
魔尊:“還想著修為呢?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如今能被放上台,說明他已經是個成品。這種人為煉成的爐鼎,修為跌上一兩個境界實屬正常——好在為了供人雙修,他的經脈還沒被毀。若真能救下來,且道心未失,也不是沒機會練回原來的水平。”
說著,他仗著自己是一道殘魂,鑽進籠子湊近看了看。
片刻後,魔尊心頭隱隱多了一絲疑惑:沒記錯的話,淩塵這小徒弟都快合體中期了,怎麼煉個爐鼎卻直接掉到了元嬰期?莫非城主格外中意他,因此煉化他時吃的回扣比平時多?
他狹長的眼眸微眯,眼底閃過幾分思索。
正想著,背後冷不丁伸來一隻手。劍靈一把將他拎走:“彆貼那麼近,主人正煩著,他又愛記仇,你想等回去被他剁成餡嗎。”
魔尊被它打斷,原本還想飄回去再看,但無意間瞥見沈映宵的表情,他又默默停下了:剁成餡……還真像這家夥能乾出來的事。這群劍修一個比一個仙姿玉骨,動起手來卻也一個比一個凶殘。
說起來……
魔尊看著劍靈,彎眸一笑,抬指挑了一下它的下巴:“你倒是會心疼我。”
劍靈一拳把他錘到地上:“主人砍你都是用我的本體,你魔氣太重,沾上不舒服。”
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