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蘇穎拿著豬草溫水喝豆子到了小樹林兒,這騾子正跟大樹旁邊兒蹭後背呢,瞅見蘇穎給它那吃的過來了,大嘴裂得老長了,就跟人張著大嘴樂嗬一樣一樣的。

蘇穎先把水瓢送了過去:“喝吧,你倒是知道好賴。”

劉大栓的騾子跟哪兒“噸噸噸”,蘇穎就趁機摸了騾子身上兩把。

這劉大栓喂騾子確實精細,騾子身上的毛兒老滑手的,不是那種粗糙的手感,一瞅平常就是老給加餐喂豆餅一類的。

騾子“噸噸噸”完了,蘇穎又先給它吃了那一小把雜豆子。

蘇穎說:“你吃吧,我家窮,就隻能給你這一小把了,要再想吃,回家管劉大栓要去啊。”

騾子也不知道是聽沒聽懂,反正拿舌頭舔完了蘇穎手心兒裡的豆子,還知道用頭蹭一蹭蘇穎的臉。

蘇穎用力給騾子懟開:“起開吧你,一嘴的豆渣子。”

她又把剛才拿過來的豬草給放到騾子身前:“先湊合著吃點兒豬食吧,也沒彆的,墊吧墊吧,晚上要餓了還找劉大栓要,行了我走了嗷。”

輕輕拍了拍騾子的後背,蘇穎這才回了家。

劉蘭香那頭兒呢,跟蘇二伯說完今天的一大堆事兒之後,蘇二伯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沒想到哇沒想到,這他他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兒了,還能聽見這種新鮮事兒。

蘇二伯想了想,跟劉蘭香說:“行,你先領著倆孩子家去吧,我去一趟大隊部。”

劉蘭香帶著老二蘇茂和老三蘇誠往回走了,蘇二伯又回身兒喊大兒子:“老大,老大,你出來一下兒的。”

蘇謀這會兒都脫了衣裳上炕了,愣是讓他老爹給嚎起來了。

但蘇謀不敢鬨意見,蘇謀小跑兒的顛顛兒的:“嘿嘿,乾啥爹?”

蘇二伯沒工夫跟他廢話:“嘿個屁,你上胡老六跟民兵隊長家跑一趟,我去通知村支書和婦聯主任,今天白天縣醫院巴拉巴拉...”

蘇謀從“哦哦”,到“啊啊?”,再到“我滴個親娘唉”,反正是給這幾l個反應挨著個兒的輪了一遍。

完後父子倆就一塊兒都從家裡出發了,開始分頭兒行動。

沒多久,大隊的幾l個乾部就都到齊了大隊部,蘇二伯給陳大剛跟胡老五兩家的這個事兒一說,幾l個乾部都是滿臉的愕然。

哦,隻有從炕上被薅起來的養騾子的胡老六要崩潰了。

又是他又是他怎麼又是他!!

幾l個大隊的乾部到底是還能輪著班兒的去縣醫院受刑的。

但是隻有他隻有他!

這沒有替換的人啊嗚嗚嗚...

爹啊爹,您說您為啥要會養騾子呢?

您會養騾子才教給了他會養騾子...

您要是會養羊養豬養雞養鴨子那該多好哇嗚嗚嗚...

大隊部裡,大隊支書、民兵隊長、婦女主任朱嫂子、大隊會計蘇二伯四個人齊聚

一堂。

但這個事兒吧,它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懸念。

大隊支書是部隊裡退下來的軍人,年紀已經不小了,所以大半夜的折騰一趟縣裡也不值當的,而且支書不是本地人,在村裡的威望還沒有大隊長王大力大呢,所以就可以往後的輪班兒,但今晚不會是他。

而婦女主任朱嫂子呢,這人家是個女同誌,身上還兼著廣播員的職責,所以多半也是不會先讓她上的。

大隊會計蘇二伯呢,這幾l天大隊的糧食要晾曬得差不多了,大隊長又不在,他得緊著過幾l天去公社交公糧的事兒,就要不是有特彆緊急的事情,當下他也不好離開村裡。

民兵隊長是個不到30的壯小夥子,呃不是...這個年代隻能叫壯叔叔,今晚估計就是他去了。

果然,沒多長時間,大隊部的幾l個乾部們就商量好了,今晚先讓民兵隊長上,之後一天讓大隊支書去替班,反正後一天白天就能回村兒裡了,問題也不大。

但是吧,胡老六就彆回來了,一直跟縣醫院老實待著吧,反正不管是誰去,都得用他。

很快,胡老六就愁苦著張臉拉著民兵隊長摸黑兒往縣醫院去了,村裡各處的大喇叭也響起了婦女主任朱嫂子的大嗓門兒。

大喇叭裡叭叭叭的:“那個...各家各戶的都聽一下啊,各家各戶都聽一下的啊,咱們村兒,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咱們村兒發生了一件大事,前幾l天去縣醫院的陳大剛和胡老五又乾架了,而且還導致了陳大剛不幸墜樓的嚴重後果!這個事情啊,它是非常嚴肅的!是非常影響咱們青山大隊的名聲和形象的!大家要引以為戒啊,這有啥事兒它不能好好說的呢,為啥非得要乾架呢?這現在弄的咱們青山大隊是在縣裡都出了名兒了的,咋滴咱村兒的人以後都不婚嫁了是吧?大姑娘小夥子的都不愁找對象了是吧...巴拉巴拉...”

朱嫂子雖然說的話是糙了點兒,但是基本給大隊長王大力想要傳達的思想全都傳達到位了。

其實劉蘭香是個不會學舌的,要不也不能給縣供銷社的售貨員和顧客們講那麼老長的時間,弄得蘇穎小動作早都搞完,都喝上水跟售貨員小王哥哥聊閒天兒了。

但朱嫂子當婦女主任多年,這解決村兒裡各種的打架鬥毆扯頭花事件都有經驗啊,蘇二伯稍微的那麼一給轉述,朱嫂子就領會到大隊長王大力的意思了。

不過這會兒,村兒裡的各家各戶基本上都已經歇了,都9點多了麼,明天還得接著學大寨呢。

但對於被朱嫂子的大嗓門兒廣播給吵醒了的這件事,大家都是不敢鬨意見的,因為人家朱嫂子也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整個青山大隊這個集體,來通知突發的重大事件的。

所以青山村的村民們不會怪婦女主任朱嫂子擾人清夢,但大家可以罵陳大剛和胡老五兩家人。

就比如蘇大伯家——

蘇大伯在外那可是裝得那叫一個知節守禮的,但他此刻正在炕上對著蘇大媽高談闊論:“個王八羔子癟犢子,我

瞅陳大剛跟胡老五小時候兒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討厭死了,你說打架就打架吧,你擱村兒裡打不行嗎?非得上縣醫院打去!就顯擺他倆能的了是吧?倆混蛋玩意兒臭狗粑粑,有娘生沒娘養的混蛋玩意兒...”

蘇大媽在旁邊兒安慰老頭子:“你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咱家可跟他們那一般二般的人家不同,咱們家那可是有黃大仙兒庇佑的人家,這事兒肯定影響不了咱家大業的婚事的!”

蘇大業是蘇大伯的長子,今年19歲,現在正在跟鄰村的大姑娘相看。

不過雖說蘇大業是蘇大伯的長子吧,但卻不是老蘇家的長孫,蘇老爺子的長孫是蘇二伯家的蘇謀,所以按照家庭排位,蘇穎蘇茂他們幾l個,都管蘇謀叫大堂哥,蘇大業反而成了二堂哥。

當初是蘇大媽先進了老蘇家的門兒,但頭胎生的是女娃,也就是蘇大伯的長女蘇大蘭。而後腳兒進門兒的蘇二大媽頭胎生了男娃,也就是蘇二伯的長子蘇謀。

但就為了這,蘇大媽可是記恨了蘇二大媽大半輩子呢,覺得蘇二大媽不會做人,搶了自己這個大嫂子的風頭,就為啥不能等她生了蘇家的長孫再生男娃呢,真是討人厭,害得她前兩年在公婆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不過吧,這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蘇二伯的長子蘇謀去年就娶了媳婦兒了,現在人媳婦兒的肚子裡都已經懷了娃了。而蘇大伯的長子蘇大業,就還沒來得及結婚呢,這不趕緊的今年秋收結束了之後,蘇大媽就急吼吼的給蘇大業相看姑娘呢麼。

現在蘇大伯兩口子生氣罵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陳大剛跟胡老五兩家子打架吧就也無所謂,但是影響了青山大隊的名聲就不行了,它耽誤蘇大業相看姑娘了呀,萬一人家一聽是青山村的人家,不樂意了咋辦?

蘇大伯一骨碌就從炕上坐起來了。

蘇大伯說:“不行,我還得上院子裡頭拜拜黃大仙兒去,這絕對不能讓陳大剛跟胡老五給咱兒子的婚事攪和黃湯兒了的!”

現在雖說是破了四舊,但蘇大伯多鬼道啊,他早就偷摸兒的換了一塊兒蘇老爺子留下來的金子花上了,要不他們家能過得好呢,完後前一陣兒他家出了黃大仙兒降臨的事兒來,蘇大伯又找能人算了算,還搞了點兒香回來拜祭黃大仙兒使呢。

好家夥的,就蘇老爺子都沒有這個待遇,蘇老爺子在地底下還得跟黃鼠狼精搶香火玩兒:一個說,這是我兒子燒的香,你滾你個畜生;一個說,這是你兒子給我燒得香,你滾你個連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兒。

就你說說,這生這麼個完蛋兒子他有啥用,還不如下輩子投胎成放屁特臭的黃鼠狼呢。

蘇大伯下炕穿鞋,蘇大媽想了想說:“行,那你多穿上點兒的啊。”

蘇大伯老講究了,還重男輕女呢,像是給老爹上墳啦,給黃大仙兒上香啦,就雖然都是偷摸兒著乾得吧,但蘇大伯是不許家裡的女人出現在儀式的現場的,必須得是他們這一房的男人,才有資格參與這種封建迷信的事兒。

在這大

冷的夜晚,蘇大伯給棉襖囫圇著披到了肩膀兒上,來到了院子裡,手上點燃了三根兒發潮的香,朝著某個未知的方向就開始叨叨叨叨。

當然了,這個未知的方向可能它每回都還不一樣,反正蘇大伯要有事兒求黃大仙兒的時候,就衝著牆角兒的雞圈閉上眼轉悠三圈兒,完後停到哪個方向就算是哪個方向,這是蘇大伯花了大價錢,請某個村兒裡避世的神婆兒給算出來的。

哦,那一把破香也是跟同一個神婆兒那兒買回來的,就都受了潮的,不知道因為破四舊給滯銷了多久了的破爛香,就讓蘇大伯給求回來,當寶貝似的那麼使了。

此時,蘇大伯正閉著眼站在了院子裡,因為怕鄰居聽見,所以隻能嘴裡頭小聲兒的叨叨叨:“大仙兒啊大仙兒,求您再光臨我家一次吧,這回的兩隻大屁股老母雞,咱都給您養好了的,那見天兒的喂糧食吃呢!您也不用非得等到每個月底的才來一回,您早點兒的來,早點兒的幫著我家解決了問題,不也就能早點兒的享用到老母雞嘛!但是的啊,您要是吃了我家的老母雞,那可就得幫著我家乾事兒了啊,得整死陳大剛跟胡老五這倆狗娘養的,啥樣式兒的狠,那您就往啥樣式兒的弄啊,要不這老母雞以後可就沒有了啊,巴拉巴拉...”

你瞅瞅你瞅瞅,就這多大膽兒呢,連黃大仙兒都敢給安排上了。

所以說啊,就當壞人哪兒那麼容易呢,得有那個腦子能想出來賊心,還得有那個膽子把這賊心給實現了。

這膽子小的人他不一定是好人,但多半不是壞人,因為慫,不然他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兒的,這壞事兒都還沒乾呢,自己擱腦瓜子裡頭先想了一圈兒的就給嚇尿了,那不能成的,當不了壞人。

不過就兔子急了它還咬人呢,凡事兒也不能說那麼絕對,但那就又是另外的一回事兒了。

於此同時呢,馬嬸子也在家罵人呢——

馬嬸子生了五個娃,三男兩女,男娃裡頭有兩個都成家了,就隻剩下一個馬三寶還跟兩口子一塊兒睡呢。

馬嬸子罵得唾沫橫飛的:“你說說這陳婆子這個沒用哦,就都在醫院那兒看著呢,都還能讓胡老五給陳大剛懟樓下去了,可真是個廢物蛋子,這家裡頭要她有什麼用,淨給爺們兒丟人,活著就光是給家裡頭浪費糧食的。那胡婆子也是個傻的,家裡頭那麼多兒子呢,一塊兒的上啊,多大點兒事兒啊,這都多少天了的,都還沒乾過一家子的絕戶頭呢,沒用死了,白生那麼老多的兒子,那腦瓜子都讓門給掩了,巴拉巴拉...”

完後馬嬸子給兩家人挨個兒的數落一通之後,還不過癮,因為沒有捧哏的。

馬嬸子就捅咕睡在自己身邊兒上的老頭子:“老馬,老馬你說是不是的,你就說它是不是這麼回事兒吧,老馬?”

老馬同誌早都睡迷糊了,愣是讓馬嬸子給捅咕醒了,不過他也習慣了,嘴裡頭隨便兒的應付了兩句“嗯嗯嗯”,就又歪著頭兒睡著了。

馬嬸子還沒得到認可呢,但她可不會扭著自家老頭子的。

馬嬸子又給另外一邊兒睡著的馬三寶捅咕醒了:“三寶,你說,你說媽說得對不對吧,這兩頭兒的都是廢物點心,半點兒比不上你老娘我,這要是讓你媽我上,保準早就給另一邊兒乾趴下了,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兒的吧?”

馬三寶麻溜兒的,態度老誠懇了:“嗯嗯,對,媽你說的對,就是這麼個意思。”

反正不管他老娘問啥,他老娘都最對就完了。

馬三寶是不知道她老娘是不是像她說得那樣兒的,能乾得過好些人,但她老娘乾他一個那是絕對的輕輕鬆的,所以馬三寶認慫得老習慣了,他這個娃吧最是識時務的了,要是乾得過他就乾,要是實在乾不過的,那比起來挨一頓打,嘴上服個軟又算啥呢,就比如上回跟蘇穎打架吧,那馬三寶不就是服輸得屁屁的嘛,就這就都是生活的智慧。

馬嬸子得到了小兒子的認可,那心裡是老得意了,終於舍得讓小兒子睡個踏實覺了。

但對於蘇穎家隔壁的孫大媽來說呢,她家就不是在罵人了——

孫大媽呢,可是早就得著信兒了,這村兒裡頭今天是發生了大事兒了!她一早就擱炕上等著呢,那大眼珠子跟黑夜裡頭瞪得圓溜溜的。

當村兒裡的大喇叭響起來的時候,孫大媽一拍身邊兒老孫頭兒的腦袋,這叫一個興奮呐!

孫大媽嗷嗷兒的叫喚:“老孫,老孫!怎麼著,我就說要有大事兒吧,哎呀你瞅瞅,這蘇老三家的大丫頭消息可真是靈通嘿!唉不對,她家今天一天都沒人兒,你說她家乾啥去了呢?劉蘭香今天白天也沒去學大寨的啊,她家不會上縣裡去了吧?要不她家的大丫頭咋知道的這麼詳細的呢,這會不會就是去的縣醫院啊,可要是沒大事兒的她家往縣醫院跑個啥哇?那個地兒它看一回病死老貴的,老孫你說這是為啥啊?”

孫大媽慣是個熱愛瞎打聽和傳閒話兒的,那村裡的大嬸子嘛,沒事兒乾可不就是吹牛皮聊閒天兒的嘛,這個時代它也沒有彆的娛樂活動啊。

但此時,孫老頭兒回答孫大媽的是:“呼嚕嚕~呼~嚕嚕~呼嚕~嚕~”

就反正是個什麼意思嗯,你自己猜,你猜他是睡著了還是睡著了還是睡著了的呢?

孫大媽:“...”

個臭老頭子,哼,從來都不知道跟她說到一塊兒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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