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們的自留地跟村民的自留地不挨著, 離知青點不遠。
當時現開的荒。
雖然上輩子見過知青自留地的情況,但今天過來還是被草比菜高的情況震驚了一下,隻有一小部分區域打理的很利索。
但打包倒是很方便, 也不用繩子,隨手拔著雜草捆菜,幾個男知青還美其名曰‘就地取材’。
過來看熱鬨的嬸子笑罵:“說那麼好聽,還不是因為懶!”
這才早上四點啊, 周嘉妮看著逐漸聚集過來的社員都驚呆了。
“大娘, 你們這麼早來乾啥?”
嬸子大娘們七嘴八舌地道:“閒著也是閒著, 過來看看你們弄菜。”
主要還是好奇周嘉妮那一宗大包大攬的保證,底氣到底在哪裡!
昨天就有不少人找到周嘉妮這裡, 想搭便車, 讓她把自家的菜捎上, 能賣多少賣多少。
周嘉妮婉拒了小半天,最後張寶生叫了所有的小隊長去開會,說明了情況, 讓各隊隊長通知下去。
誰也不知道知青們這批菜能賣成啥樣,周嘉妮同誌本人壓力也很大,如果這次成功了, 再幫社員解決。
即使大家已經默認了這次不帶他們, 但不妨礙過來湊這個熱鬨。
“菠菜根上的泥要甩乾淨, 大約兩斤一捆分好, 壞掉的不要, 過磅之前我會檢查。”周嘉妮監督著, 一遍遍強調要求,“捆韭菜的時候碼整齊,壞掉的葉子直接摘掉啊, 要是一捆裡出現壞的特彆多的,整捆打回,不要!”
“茄子太老的不要、擺的時候碼整齊,辣椒也一樣,擺整齊。”她從筐裡拎出一根胳膊粗的絲瓜,“這絲瓜瓤子都能直接用來刷碗了,你讓我賣給誰?”
孫萍跟於晚霞也跟過來幫忙了,頂著滿眼的紅血絲在這兒當質檢員。
於晚霞對這些老知青怨氣可深了,在她眼裡,這些不是青菜,是周嘉妮那本菜譜的‘贈品’,所以她見一位男知青連著摘了好幾個老絲瓜想混到筐裡時,不客氣地說道:“同誌,咱們的要求說的很清楚,你這樣就不地道了。”
那男知青不以為意地笑道:“咋了?這絲瓜就不能吃了?”
“自己吃當然能吃,可這些菜是準備拿到集上賣的,你覺得人家會買這麼老的絲瓜嗎?”於晚霞憤憤地道,“你知不知道嘉妮為了幫你們賣這些菜,連祖傳的菜譜都拿出來了,她是準備用菜譜去換銷售渠道,你們就這麼糊弄人家?”
附近正在摘菜幾個老知青一下愣住了。
就連下場幫忙的嬸子大娘都怔了下,問於晚霞:“姑娘,啥菜譜啊?”
周嘉妮在另一頭,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家傳菜譜,她正忙著檢驗、過磅和裝車。
這裡還有個邱則銘。
張寶生不是提出找個人跟她作伴麼?她還以為會直接點劉叔或者張叔,再不濟也是村裡其他人,沒想到給她安排了邱則銘。
正忙著,韓陽帶著好幾個知青過來,表情有些赧然,問道:“周同誌,你真的為了我們拿出了家傳菜譜?”
周嘉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猜著不是於晚霞就是孫萍跟他們說了什麼,她哭笑不得地道:“額,家傳算不上,但…是家裡人搜集的。”
她總不能說是她從後世帶過來的。
與知青一起過來的還有倆嬸子,滿臉心疼地道:“那這本錢也不小了。”
那幾個老知青多少有點臊得慌了,連聲感謝著,還又一疊聲的道了歉。
周嘉妮一揮手,道:“啥話也彆說了,都抓抓緊,保證好質量,弄得漂亮一點就算對得起我了,這批菜可是要當做咱們前進大隊蔬菜軍的形象的。”
倒背著手過來查看情況的張寶生步子一頓,接著三兩步邁過來,道:“小周你早說呀,早說咱從村裡找那最漂亮的,咱村誰家種的菜不比這幫懶小子種得好?”
韓陽他們不樂意了,道:“隊長,周同誌是幫我們解決問題。”
張寶生當然清楚,他就這麼一說。
不過如此一來,那些摘菜的老知青倒是不敢糊弄了,一個個麵色訕訕的,專挑長得好的摘,反正剩下自己吃的,好看不好看無所謂。
張寶生也知道周嘉妮做出的‘犧牲’了,但看著已經裝起來的菜,這會兒攔著也沒用了,隻好道:“不管這回能不能行,隊裡都給你記一功。”
最起碼,周嘉妮是真的用心在幫著解決問題。
這記一功不是說會給她工分或者錢上的補償,而是履曆。
可比工分和錢有價值多了。
周嘉妮笑彎了眼,脆生生地道:“謝謝隊長!”
三十多個知青的自留地加起來也不算少了。
即使沒怎麼打理,有些菜地種的也稀稀拉拉,但輕輕鬆鬆就收拾了三百多斤出來,全都挑著好看、老嫩正好,最水靈的摘的。
地裡一眼望過去藤蔓或者枝丫上還掛著不少,有沒熟的,還有熟了但品相一般的。
這三百多斤都是茄子、秋芸豆、扁豆、菠菜、辣椒、絲瓜、韭菜之類的,不包括地上那一堆老南瓜。
有些老知青原本是想宰冤大頭的,畢竟周嘉妮自己都說了,有多少要多少,賣不完算她的嘛。甚至昨晚臨睡前還有人互相嘀咕,商量說隻要熟的差不多的都摘下來算進去,留著沒熟的那些長起來他們再吃。
冤大頭不常有,萬一沒下回了呢?
但剛剛讓於晚霞啐了一頓後,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自己看著車上的菜,也替周嘉妮有了壓力。
大家紛紛道:“周同誌,要是真賣不完還是算我們的,給我們退回來就行,我們認。”
“是啊,能賣多少賣多少,昨天…實在不好意思了。”
“周同誌彆有壓力,不管怎麼樣,我們大家都不會忘了你這份好。”
張寶生也道:“小周,就這些吧,先試試。”
周嘉妮也不逞強,道:“行,諸位也辛苦了,咱們把賬結了,我跟邱則銘同誌出發。”
加上地上那八~九個長度全過半米的老南瓜,小五百斤了。
但這五百斤蔬菜,還不到十塊錢。
周嘉妮算完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昨天定價是帶著點情緒在裡頭的,現在大家好說好話,她就道:“如果能找到固定買主,我會儘量把價格往上談,能高一分是一分,但這回我還需要搭點東西在裡頭,增加了成本,所以真高個一分二分的賣出去也不給大家補差價了,往後的按新價格。”
再不忍心,定好的價也不會隨便改,否則往後說話都顯得沒力度了。
大家以為她說的是那菜譜,倒也紛紛表示理解,甚至覺得高個一分二分的,跟菜譜比起來也不算啥。
裝好車,結算完這批菜的錢,出發。
大家站在村口揮手目送周嘉妮駕牛車離開,這送彆的場景竟然有點小壯觀。
邱則銘作為陪同人員,自是坐在牛車上,等離開村子走出去一段距離,他才道:“菜譜是怎麼回事?”
周嘉妮從她軍綠色的小挎包裡摸出本子遞過去,邱則銘愣了下才接過來:“讓我看?”
如果裡頭記錄的真是不常見的菜譜,這丫頭知不知道它們的價值?
“不不不。”周嘉妮趕緊否認,又遞了一本新本子和一支鉛筆過去,“不光看,你翻到最後幾頁,把茄子的七種吃法、絲瓜的五種吃法,還有菠菜的幾種做法,複抄幾遍,越多越好,如果最後隻能到集上賣,我好撕下來送給人家。”
邱則銘:……
牛車晃晃悠悠到了鎮上,國營飯店已經開始賣早點了。
周嘉妮把車在門口停好,看了邱則銘一眼,後者甩了甩發酸的手腕,自覺道:“明白,我看車,你進去吃。”
周嘉妮笑眯眯地道:“有個聰明的同誌跟著就是省勁。”
對上這種太聰明的同誌吧,她需要周旋的時候壓力會很大;但不得不承認,正常的配合,又覺得很省心。
邱則銘歪了歪嘴角:“謝謝誇獎!”
周嘉妮道:“我進去給你買幾個火燒和稀飯,你在車上吃吧,我可能要在裡頭待很久。”
邱則銘點了點頭,猜著她要找機會跟裡頭的負責的談合作。
想著要是周嘉妮談不下來,最後他再進去試試。
周嘉妮不知道邱則銘做好了幫她托底的準備,她進飯店要了兩個包子兩個火燒、一碗豆腐腦,邱則銘給她錢和票,周嘉妮低聲道:“隻給糧票吧,錢從利潤裡出,咱就算公差吧。”
邱則銘沒矯情,收回錢給了糧票。
周嘉妮重新回去,要了一碗餛飩、兩個肉餡兒的水煎包,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慢慢吃。
來國營飯店吃早餐的人還不少。
有留在廳裡吃的,有帶著鋁製飯盒過來打一份帶走的,還有光要倆饅頭,就著自己帶的鹹菜吃的。
她抽著服務員不忙的時候,快速把剩下的吃完,去了前台,笑眯眯地道:“同誌,你們這兒蒸花饃不?”
周嘉妮沒直接提他們談合作啥的。
像國營單位這些地方,人家都有固定的合作對象。
你這冷不丁冒出來說要賣菜給人家,人家肯搭理你才怪。
所以,先打進他們後廚,見到說話有分量的大廚再說。
服務員表情淡淡地道:“什麼花饃?饃饃啥樣不能吃啊?”
周嘉妮笑著指指外頭,道:“我們那位同誌親戚家的哥哥結婚,這不打算去吃席麼,想弄點寓意好的花饃當禮物。”
“比如五果花饃,就是石榴造型,寓意多子多福;桃子造型,寓意健康長壽;柿子造型,寓意事事如意嘛,剩下的還有佛手樣式的、元寶造型的,就是圖個吉利。”
服務員聽著有些新鮮,說話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淡漠了,搖搖頭道:“我們後廚好像沒有這樣的模子,倒是有鯉魚的。”
周嘉妮擺擺手,笑道:“不是模子,是直接用麵團捏出來的。”
服務員好奇地道:“花卷麼?你說的是花卷吧?”
但也沒有她說的這些樣子。
“不是花卷,就是花饃。”周嘉妮就嘴甜地道,“姐,我能不能借你們後廚用用,自己蒸一鍋?你們不是在蒸饅頭麼,麵都是現成揉好的,我就是進去做個造型,蒸好帶走,錢跟票該怎麼算怎麼算,你們多收點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