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東西，單跟這個侄女婿聊了兩句，就知道是個有想法的上進青年，說話談吐也不錯，對老人和小孩子下意識流露出來的那種尊敬和耐心，說明家裡教養也好。
外頭，邱則銘道：“我是想走當兵的路子，進部隊發展。這計劃跟嘉妮提過，我們想著開春後抽個時間帶嘉妮去我家看看，到時候兩邊家裡見個麵吃個飯，先把婚訂了。”
周嘉妮瞪眼，什麼時候提過先訂婚？
邱則銘不往她那邊看，態度放的很低，道：“我當兵走之前，抽個時間帶叔叔阿姨，還有奶奶，一起去首都玩兩天，去我家裡坐坐……”
意思就是不光計劃帶嘉妮去首都家裡看看，還想讓周父周母找機會也去走一趟，免得他們不放心。
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很有誠意了。
洪廣偉道：“你們家老爺子是部隊上的？”
邱則銘：“是的姑父，我爺爺、我爸都在部隊，我媽是軍區醫院的大夫……”
家境不錯，可以說相當好，沒想到這樣家境的孩子都下鄉了。
隻是家境有些太好了，周嘉妮嫁過去也算高嫁了，高嫁的媳婦都不好當啊。他看了周萬裡一眼，見自己大舅子在緩緩點頭，應該是沒想到自己擔憂的問題。
算了，今天他就當大舅子的嘴替，這話他大舅子不好開口，他來問，便笑道：“小邱，你談對象的事家裡知道嗎？”
邱則銘笑道：“知道，年前回家給我爺爺過生日的時候就跟家裡說了，那塊牛肉和排骨我是媽托人買的，那兩瓶茅台是我爺爺讓人捎來的。嘉妮同誌非常優秀，我家裡人很喜歡她。”
側麵告訴大家，他家裡不但同意，而且非常支持。
洪廣偉放下心來，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意。
周萬裡道：“讓你們家裡人費心了。”
邱則銘笑道：“叔叔，這都是應該的。”
薑新鳳在旁邊看著，也是滿意地點頭。
十一點的時候周萬裡跟洪廣偉去飯店拿菜，邱則銘陪奶奶說了幾句話，見餘慧芳去外頭弄爐子，還端著切好的菜，忙跟出去道：“阿姨，我洗洗手我來做吧。”
餘慧芳一臉驚訝地轉頭看著他。
邱則銘剛才觀察到了哪個是洗手盆，過去兌水洗手，笑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也好放心把嘉妮交給我。”
周佩蘭也挑眉道：“小邱，你還會做飯呢？”
周嘉妮道：“會，他做飯手藝不錯。”
說完見家裡人看著她，怕大家誤會，道：“我們一大幫知青聚餐，他炒過幾個菜。”
這年頭，會做飯的男人、甚至在家裡能對家務伸手的男人都不多，沒想到這小夥子還會做飯？
周佩蘭道：“該讓你周叔和你姑父也聽聽，倆大人還不如個孩子。”
餘慧芳高興地不得了，雖然她怎麼也不會讓首次上門的新女婿做飯，但人家有這個表示，就覺得很熨帖。
邱則銘想去接，餘慧芳不讓，笑道：“等將來你跟嘉妮成家了，我再嘗嘗你的手藝，今天你是客人，回屋陪奶奶說說話。”
走廊上一直有鄰居，要麼在坐那兒曬太陽，要麼出來進去的也準備忙著做飯。
看見這一幕都有些驚訝，轉頭小聲聊著：“唉喲，周家上輩子積啥德了，這女婿，長得俊，頭一天上門拿了那麼多東西也就罷了…剛剛還說要幫著慧芳做飯，哎喲喲，人家咋這麼好啊！”
“妮妮就是個有福的，你看誰家閨女在家裡那麼受疼啊？這下了鄉才半年，你看看人家做的多好，又是去政府演講又是幫著當地賣東西的，人家也值這麼個好小夥子！”
“是啊！”
半掩著們的呂翠蘭撇撇嘴，小聲道：“誰家女婿起頭的時候不表現表現？”
劉愛芳背著她娘撇嘴，心說你女婿從頭一天登門就是大爺範兒，不如周家女婿好看也就罷了，還不如人家大方，勤快。
但興許周家女婿家境不好呢。
呂翠蘭也這麼覺得，又一次罵三女兒：“你三姐那個沒良心的，早說讓她嫁給醬油廠那個男人，她非不聽，非浪著要下鄉，現在還被罰去農場，直接死農場吧，也省的給家裡丟人現眼。”
要不然今年多個女婿上門，她不就能多收份禮了？
許比不上周家女婿的禮多，可當時人應諾的彩禮高啊，周家閨女將來結婚，那個女婿都不知道能不能給二百塊錢彩禮。
周家中午自是熱鬨非凡。
被奶糖和肉乾收買的嘉平嘉安也是‘則銘哥’長‘則銘哥’短的喊上了。
中午吃過飯，餘慧芳就攆嘉妮跟邱則銘去公園玩玩。
嘉平嘉安還想跟著呢，讓他們姑一手一隻給拎回去了，笑罵道：“你倆哪天不能去玩？跟鳴鳴表哥和丹丹表妹玩去。”
兩人也就光明正大的出來約會。
出了門後，周嘉妮好笑地問邱則銘：“首次登門東西就這麼隆重，將來訂婚、結婚你準備買啥？”
邱則銘看向她，眼睛發亮：“你同意今年訂婚了？”
周嘉妮無語道：“你也知道我沒同意啊？”
在家裡說的跟真事一樣。
邱則銘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我這不是怕對象跑了嘛！”
訂了婚，兩家過了明路，在村裡也過了明路，他離開的時候也就放心了。
周嘉妮道：“彆岔開話題，我沒說完呢…將來你買啥東西能蓋過這次啊？”
她都給驚著了。
首次登門沒必要這麼隆重，正式提親的這陣勢還差不多。
邱則銘笑道：“放心吧，我還能空手來不成？”又小聲道，“我本來隻帶兩隻羊來，我媽又找人弄了排骨和牛肉，又去找老爺子要了兩瓶酒。”
周嘉妮笑：“那酒是阿姨去要的？”
邱則銘：“老爺子是想提親的時候給兩瓶，我媽說她兒媳婦還不能多值一瓶酒麼？這回是這回的，將來是將來的。”
周嘉妮笑。
兩人去公園玩了一下午，傍晚又去家裡吃的晚飯，餘慧芳把小姑子一家也留住了，讓周佩蘭給她打下手，家裡剁肉的聲音鐺鐺鐺響個不停，白菜燉粉條、燉羊肉、烙的韭菜茄盒，還做了牛肉丸。
邱則銘初五白天又過來待了一天，幫著打煤球、乾活，總想表現表現。
傍晚的時候去坐車。
餘慧芳也心疼女婿，做了不少肉丸子讓他帶回去吃，邱則銘拿了一盒，彆的沒拿，道：“大隊裡那邊我也留了肉，回去有的吃。”
周嘉妮把人送上火車，第二天早上從家裡撿了些東西，帶上籃子樣品去姑姑家住的西七巷。
西七巷這邊還是平房，五間北屋，洪鳴的奶奶自己住兩間，姑姑家占三間，一個院子。
看見周嘉妮推著車子進來，洪鳴奶奶倒是笑眯眯地：“這是周家侄女啊？都長這麼高了，成大閨女了啊。”
“洪奶奶過年好。”周嘉妮笑道。
洪鳴奶奶看著她自行車把上掛著的編織筐，笑道：“你們村裡淨能人，我聽說你們編的這筐子賣得可好了，我家你大姑光看著眼饞……”
周佩蘭開門喊：“嘉妮，來這屋。”又衝她婆婆道，“他大姑看著眼饞就去買啊，誰也沒攔著她。”
洪鳴奶奶沒吭聲。
周嘉妮把車子停好，進屋打了個轉，靜丹喊她：“姐姐！”
“誒，今天去家裡找嘉平和嘉安哥哥玩嗎？”
洪靜丹仰頭看看爸爸，洪廣偉道：“讓你在你姥娘家住兩天你不願意，回來又叨叨著說去姥娘家。”
跟周嘉妮笑道：“一會兒我送她過去。”
周嘉妮逗靜丹：“晚上就在姥姥家住下吧，我摟著你睡好不好？”
洪靜丹點頭：“好！”
周佩蘭笑：“這怎麼答應怎麼好，真到晚上指不定又不同意了。嘉妮咱走，早點過去多說會兒話，騎車得小四十分鐘呢。”
叮囑兒子閨女兩句，跟周嘉妮出了門。
路上周佩蘭就給侄女吃了定心丸，道：“我同學知道你們的產品，這事八/九不離十能成…到了你喊蘇姨就行。”
周佩蘭的同學叫蘇美巧，她對象原來是省搪瓷廠的領導，現在調到附近供銷社當主任了。
周嘉妮挑眉，那邊供銷社她也熟，來進過不少貨，隻是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到了蘇美巧家裡，兩位老同學見麵也挺親熱，什麼‘你胖了’‘我瘦了’‘還是那麼好看’的寒暄幾句，周佩蘭招呼周嘉妮來打招呼。
周嘉妮笑道：“蘇姨過年好！”
蘇美巧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過年好過年好，跟你姑長得可真像，你姑年輕的時候可漂亮了。”又補充道，“現在也漂亮，哈哈。”
自家人互相看著不太明顯，外人比較容易瞧得出來。
周佩蘭笑道：“行了吧，彆說我了，你家老肖呢？孩子也沒在家？”
“走親戚去了，去老肖他表叔家串門…我專門在家接待你。”
“唉喲，那我架子可真大。”
“那是，誰都不如你重要……”
兩人熱絡地開著玩笑，能看出來關係很好。
“妮妮…你姑是這麼叫你的吧？我在電話裡聽她左一個‘妮妮’，右一個‘妮妮’。”蘇美巧笑道，“來，吃蜜棗。”
周嘉妮笑道：“蘇姨，叫妮妮或者嘉妮都行。”
蘇美巧去開廚子，拿了兩瓶橘子汁出來，道：“嫌涼不？喝瓶橘子汁。”
周佩蘭隻皺眉頭，嗔笑道：“唉喲，看看你洋氣的，這大冷天還喝橘子汁。”
蘇美巧翻白眼：“不給你喝，給咱侄女喝…妮妮，喝橘子汁，氣氣你姑。”
周嘉妮哭笑不得。
等兩位老友插諢打科結束了，才轉到正題上。
周嘉妮道：“蘇姨，我們這產品進出口公司夠格不？”
蘇美巧看都沒看，就道：“怎麼不夠？今天你姑不帶你來，過完年我也要找百貨大樓那邊給我牽線，等展會的時候拿去展覽的。”
她笑道：“這麼好看的東西，我早盯上了。”
周嘉妮頓時笑得眉眼彎彎。
不過蘇美巧接著又道：“以我來看，我覺得每款都夠格，但還要討論、票選，具體能留幾款得看最終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