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過,大街小巷年味一下淡了,山海一中迎來新學期。
前一天晚上,王笛一群人梅開二度,在熟悉的電競酒店,開了兩間熟悉的五人房,打著“最後一天,好好放肆一把”的旗號,實則狂補作業。
兩間屋子燈亮了一夜。
開學報道的時候,一群人腳步都是虛浮的。
王笛精神昏迷趴在桌上:“沒有了,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祝餘一把捂住邱長清的耳朵,看著王笛眼下那濃重的烏青,“噫”了他一聲:“一個寒假過去,竟然還敢當著小觀長的麵開簧腔了,拉出去斃了。”
王笛:“……我他媽說的是筆油!筆油!一滴都沒有了。”
“靠,一個晚上我榨乾了三支筆油你敢信?為什麼都沒人告訴我《寒假快樂生活》語文卷子還有三篇作文?我差點寫吐。”
昨晚也在補作業行列的廖爭從王笛身邊經過,瞳孔渙散:“昨晚房錢是你出的吧?記得A掉。”
王笛虛弱擺手,示意知道了,嘴裡還一直碎碎念叨著什麼。
祝餘細細一聽。
王笛正閉著眼念經:“罪從心起將心懺,心若滅時罪亦亡;心亡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懺悔,這就是業障。”
祝餘:“……”
祝餘:“不至於,一個寒假作業而已,倒也不必反省得這麼深刻,說業障還是太嚴……”
王笛:“怪不得業障的‘業’是作業的業。”
祝餘:“…………”
周圍一群人都聽笑了。
陳詩文:“那如果昨天這個時候,老付告訴你又多給了十天假,你會做什麼?”
王笛:“先打個麻將壓壓驚。”
所有人:“……”
沒救了,拉出去斃了。
正說著,老付從前門走進來,久違地穿上了西裝褲和白襯衫,雖然白襯衫外麵還套了一件馬甲,和一件薄棉夾克,看起來廳裡廳氣的。
一群崽子很給麵子的“哇哦”了一聲。
“付局在哪裡高就啊?”陳詩文調侃了一句。
魔鬼老付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彆貧。”
底下又哄哄笑開。
“早上我看到三班老王好像也差不多是這一身。”有人道。
“這題我會,西裝是學校統一給老師們訂的,人手兩套。”
“為了校慶?”
“嗯。”
“不止老師,學校還訂了一批新的春季校服。”
“啊?沒必要吧,我覺得我們這身挺好的啊。”
老付剛好出去接個電話,陳詩文拿出手機調出照片。
一群人探過腦袋來。
王笛將校服從領口看到下擺,再從衣袖看到拉鏈:“肯定是我眼睛出問題了,這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一模一樣。”
陳詩文收好手機:“本來就一模一樣。”
所有人:
“?”
不是給我們的,?”陳詩文道,“校慶百天倒計時的時候,不是給往屆各班都發了調查問卷嗎?最底下有條建議欄,有校友提的,說在山海這麼多年,隻穿過兩院各自的校服,還沒穿過合並的校服,都百年校慶了,不得整一件,老王直接就采納了,所以寒假加班加點訂了一大批,當天來的校友人手一件。”
“靠,那混在人群裡還分得清誰是誰嗎?”
老付接完電話進門,一群人才趕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付站在講台上往地下掃了一圈:“好了,人到齊了,那開始說正事。”
祝餘看著考試後方靠窗那兩排,以及李書靜的空位,立刻舉手:“老師,遲哥他們還沒來呢。”
“學生會這幾天會很忙,不用管,”老付說著,看了陳詩文一眼,“校慶這段時間,詩文暫代一下班長的位置,書靜應該沒什麼時間。”
陳詩文比了個“OK”的手勢。
老付低頭開始翻他的工作簿。
昨晚熬通宵補作業的一群人總算來了精神,把那1.8厘米厚,201頁的、磚頭似的《寒假快樂生活》“啪”的放在課桌上,又把40多套試卷攤開碼齊,往桌椅上一靠,發哥附體似的一揚手。
檢查吧,老付!
下一秒,老付抬頭:“校慶就在下周二,校慶當天,大家一定要著裝整齊,統一穿好春季校服,該洗的洗,尤其是男生,把校服都給我整乾淨點,知道嗎…詩文把這個校慶通知書發下去,每人一份,注意事項都認真看,今明兩天最後兩節晚自習去操場練習一下開幕式的方陣和進退場順序,不用表演,但得走齊,知道嗎?”
一群熬夜點燈奮戰到天明的學習標兵:“???”
不是,這就完了?作業呢?放假前老付不是說鐵定一個一個檢查,誰沒完成作業就抓到辦公室跟他探討數學奧義嗎?
王笛友善提醒:“老師,作業什麼時……”
“作業?”老付像是才想起這件事,百忙之中抬起頭往下略了一眼,“試卷和習題冊的答案在我辦公室桌上,長清等下去拿去文印室按人頭複印一份,發下去,自己校對批改。”
“題都是好題,有什麼不懂的小組探討一下。”
王笛一群人:“???”
底下直接笑出聲,祝餘在王笛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了。”
當天,王笛更新了朋友圈。
還是那條“懺悔經”。
之前是假懺悔,這次是真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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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那天是周四,山海一中高一高二全體學生上了兩天課,聽了兩天注意事項,也練了兩天方陣。
兩院學生會更忙,連軸轉上一個周末,總算萬事俱備。
星期一全員開幕式彩排,效果圓滿,校領導懸著的心落下一半。
3月1日,星期二,隨著不聞鐘悠遠渺漫的鐘聲以及101下轟天似的繞場禮炮,山海一中百年校慶正式拉開帷幕。
所有人被震清醒,宿舍樓腳步聲同樣震天。
幾分鐘之內,宿舍各個陽台、走廊,甚至是天台全都擠滿了蓬頭垢麵的“人頭”。
“我靠,這禮炮誰選的?”
“你管這叫禮炮?這特麼不是火箭嗎?瑤池都要知道今天山海一中百年校慶了!”
“這這這真不會擾民?!”
“擾什麼民啊,你凝氣探探,操場上那一排符篆結界,除了妖族,外頭根本聽不到。”
“媽呀,你快看,樓下站在花海中西裝革履廳裡廳氣笑得跟彌勒似的人是不是老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王怎麼可能這副‘嘴臉’!”
“……”
操場“炸”了,宿舍樓也轟鬨一片。
唯一緊閉門窗的隻有403。
奚遲知道今天會吵,但不知道會吵到這種程度。
不聞鐘響起的時候,他和江黎正坐在桌前練字。
這幾天忙得昏頭轉向,又要上課又要安排校慶事宜,兩人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練上小半頁字靜心。
禮炮沒按流程時間來,響得突然。
第一下爆鳴聲炸響的時候,字帖已經練到最後一行。
奚遲手被驚地一抖,帶倒了一旁裝在小瓶蓋裡的墨水。
奚遲:“……”
禮炮不是8點鐘才點嗎?
現在才6點。
若木對聲音天生敏感,這爆鳴聲震得奚遲耳朵生疼,但墨水正往江黎那張桌子滲,奚遲抽過紙巾正要擦,手腕已經被江黎拉住,從椅子上帶了起來。
奚遲:“等一下,墨水……”
“砰——”的一聲,浴室門被關上,刺耳的爆鳴聲被門一擋,尖銳感被削弱了大半,隻留下噪音過後那種磨人的嗡鳴。
奚遲下意識抬手去揉,動作被人製住。
下一秒,耳廓傳來一陣溫熱。
就像上次遊樂場那樣,江黎很輕地替他按壓著耳廓邊的穴位:“手上有墨水,彆亂碰。”
奚遲沒說話,隻看著他。
“看我乾什麼,”江黎笑了下,“洗手。”
奚遲怔了怔,緩過最疼的那個勁之後,示意江黎鬆手:“好了。”
水流聲淹沒在禮炮聲中。
十幾秒後,101下禮炮聲終於結束。
整個浴室徹底安靜下來。
奚遲低頭洗著手,心神卻一直停留在耳廓的位置。
耳朵有點燒。
奚遲:“。”
墨漬有些難洗,奚遲揉搓了很久,還有最後幾點墨痕沒洗乾淨,正衝著水,耳邊傳來江黎的聲音。
“躲什麼。”他說。
奚遲洗手的動作一頓:“沒躲。”
江黎很輕地笑了下。
浴室光線朦朧,又關著門,江黎的聲音像是被攏出了回聲。
他站在奚遲身後一步的位置,不緊不慢道:“那看著我
。”
奚遲:“……”
奚遲沒回頭,但抬頭的瞬間,在鏡子裡對上江黎的視線。
兩人隔著鏡子對視。
沒幾秒,奚遲先低下頭。
一時無言,整個浴室裡隻有水流的聲音。
算了,江黎在心裡笑了下。
還有事要忙,都等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兩天。
“再洗都要紅了,”江黎俯身將水關上,從一旁置物架上抽了兩張紙巾,“自己擦還是我……”
話沒說完,奚遲已經將紙抽走,轉身開門,走出浴室。
動作很自然,如果忽略還在發紅的耳廓。
處理完桌上的墨水沒多久,老王已經用校園喇叭通知學生會成員集合,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快步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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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一過,山海一中東西兩邊校門在彩炮聲中開放,紅毯更是從校門一路鋪到綜合樓。
王笛他們原先以為經過這幾天的洗禮,對校慶一切都已經免疫。
可今天一回教室,看著走廊和窗台那一排整齊的花盆,還是集體震驚。
“還來?這麼多花到時候打算怎麼解決?”王笛問。
陳詩文:“好像說會每個班發幾盆,再放到各個辦公室裡,用昆侖山水澆過的,一個多月都不會謝。”
“對,我也聽到了,據說嗅兩下還有安神的效果,”王笛說著隨手抄起一盆湊到鼻尖,“這不得猛嗅……嘔!”
所有人:“……”
“看到邀請名單,你就知道這麼多花也不多了,”林文光說著,從兜裡掏出手機,在班群裡發了一張照片,是主席台的座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