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開學季那幾天,人類互聯網熱搜全是新生入學的消息,才過了兩個月,“畢業季”三個字似乎就成了曆史。
高三撕著日曆數時間的日子一去不回頭。
高三是辛苦,但一班人也沒覺得有多難熬,直到某天文姐在相親相愛一家人大群裡吐槽大學排課,說加上選修,早八到晚八,一天滿課,簡直累死人。
排課話題一出,炸出一堆人,都在聲討各高校天殺的排課和搶課係統,早八起不來,上午第二節大課耽誤午飯,下午第一節睡不醒,下午第二節耽誤晚飯,晚自習影響睡覺,言辭最為激烈的就是周五滿課的幾人,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沒一節滿意的。
就在廖爭發表完“誰家好大學這麼排課啊”的狂言之後,沒幾秒,林文光回了一句話。
【林文光:早八晚八,這要是放在高三,得普天同慶吧?】
群裡登時安靜下來。
過了一兩分鐘,群裡才閃出一條新消息。
【王笛:我靠,才過了三四個月,我現在竟然有點想象不到高三那種早上六點起,晚上十一二點睡的日子了。】
所有人感同身受。
上了大學後,日子過得飛快,從換下夏裝披上外套到換上冬衣,似乎隻是轉眼之間。
日曆又要翻至歲尾。
是畢業後第一年。
大年二六那天,一群人簡單聚了個餐,地點挑來挑去,最後還是選在了離山海不遠的江湖菜館。
老板顯然還認識社交恐怖分子小螺號,特地把露天天台的位置留給了他們,期間還親自過來碰了一杯酒。
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下午,結束的時候,已經快要五點。
王笛自一開始就在覬覦自家老大那個車鑰匙,結完賬,嘿嘿笑了兩聲:“老大,蹭個車唄。”
除了開車的幾個,其餘人都喝了點酒,本就打算送一程,桑遊也沒多說什麼,朝他一擺手:“跟上。”
“好嘞!”
十幾分鐘後,王笛如願坐在了……他黎哥的後座上。
王笛:“……”
不比王笛的虛無,同行的陳詩文和廖爭倒是挺淡定,廖爭甚至還挺興奮,上車起就左摸摸右看看,了解完車內配置後,立刻往前一探頭。
——明明他黎哥就在主駕駛位上,廖爭問的卻是副駕駛上的人。
“遲哥,黎哥什麼時候買的車啊?”
“九月。”奚遲係好安全帶,回道。
“那也沒幾個月。”
“不過在學校裡應該也不常用車吧,黎哥你車是停在瑞城這邊還是開到京市去了?”
“我看上的是瑞城的車牌,應該停在瑞城這邊吧。”王笛答。
“那一年也開不到幾次啊,”廖爭覺得這麼好的車停在車庫就是暴殄天物,“黎哥你這麼早買車乾嘛?”
江黎把車駛出地下停車場,淡聲回了四個字:“方便接送。”
廖爭下意識接嘴:“接誰?”
“……”
車內安靜了足足兩分鐘。
“好懷念,自從高中畢業後,我就再沒有聽過這麼荒唐的問題了,就像小螺號物理題精密計算後得出一個橘子電壓十萬伏特的那種荒唐。”
“還接誰?”陳詩文看著廖爭,“接你,你信嗎?”
廖爭:“……”
王笛:“……”
他什麼都沒乾,為什麼還承受這無妄之災?!
奚遲正低頭回手機消息,聽到“橘子電壓”,笑了笑。
車駛出小路,彙入大道。
“冷不冷。”主駕駛座上的人輕聲開口。
廖爭和王笛聞言嘿嘿笑了一下:“剛喝完酒,不——”
“還好。”奚遲的聲音同時響起。
兩人:“……”
陳詩文閉了閉眼睛,不願再看。
江黎抬手將車載空調風向調向副駕駛:“悶的話把外套脫了。”
奚遲“嗯”了一聲。
王笛和廖爭端端正正坐著,安靜如雞。
去年年尾那幾天,瑞城斷斷續續下著雪,今年倒是沒怎麼下,白日都在放晴,日頭還挺好,連帶著街頭夜市也熱鬨。
車後座幾人盯著外頭看了兩眼,沒安靜多久,再度熱鬨起來。
“對了文姐,你男朋友怎麼沒來接你啊?”王笛忽然問,“中午的時候不是說晚上來接你嗎?”
“他爸媽提早回來了,我讓他先去接他爸媽,遲點來。”
“遲點來?接了他爸媽再來接你???”小螺號八卦的耳朵瞬間豎起來,“文姐你和你男朋友見家長了?!!”
剛好一個紅燈,車停下。
“見家長”三個字在不大的空間裡幽幽蕩開。
奚遲正在回消息的手一頓,從手機上抬起頭來,不著痕跡地往後一靠。
“先送他爸媽回家,送完再來找我,”陳詩文捋了捋頭發,繼續道,“也不算見過家長吧。”
“‘也不算’?什麼意思?”
“沒正式碰過麵,”陳詩文說,“就前兩天給我包了個壓歲錢紅包,本來想過年的時候讓男朋友給我的,但我今年過年得去蓬萊,男朋友就提前給我了。”
路口已經過完一個紅燈,但已是年關,又趕上周五,車流不息,沒開出幾米,再度停下。
江黎靠著車背,單手撐在方向盤上,食指隨著後座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方向盤輪緣。
聲音很輕,在後座聲音的掩蓋下,幾近於無,奚遲卻聽得分明,尤其是在…陳詩文說到“壓歲錢紅包”這幾個字的時候。
奚遲:“。”
身後王笛和廖爭還在叭叭。
“臥槽,都給紅包了,這不是見家長是什麼?”
“紅包多大?”
“文姐你不會英年早婚吧?”
“英年早婚?彆啊!文姐你英年早婚
我連份子錢都給不出來!”
……
因為堵車,原本就半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拉長了兩倍,一個小時後,隨著最後一道“已到達目的地附近”的語音提示,後座終於清空。
江黎調轉車頭。
奚遲微微傾身,點開車載地圖導航,正要輸入“春江花月”幾個字,江黎慢聲開口:“不用,記得路。”
奚遲重新靠回位置上。
“還有段距離,先睡一會,到了叫你。”
“不困。”
“不困也閉眼休息一下,”江黎說,“昨晚都沒休息好。”
奚遲聞言頓了頓,雖然知道有毛衣遮著,肩頸那邊的痕跡露不出來,但還是抬手攏了攏衣領。
江黎餘光瞥見男朋友的動作,淡聲說:“沒咬脖子,我有注意。”
“其他地方……”
“江黎。”奚遲麵無表情,出聲警告。
江黎無聲笑了下,路旁閃過的車燈在他側臉覆上明滅的光影:“幾點去大院?”
“七點。”
江黎掃了眼車上的時間:“直接送你過去?”
“給太爺爺他們的禮物都還在家,”奚遲說,“先回家一趟。”
“嗯。”
四十分鐘後,車在春江花月門口停下。
兩人熟門熟路走到那盞夜明苔燈下。
被車內暖風曛了快兩小時,奚遲眼尾都有些發紅,江黎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問:“等下坐誰的車過去?”
“林叔。”
江黎聲音散漫:“桑遊跟你一起?”
奚遲:“。”
隔了兩三秒,奚遲才回答:“不順路,他自己過去。”
江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