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施小姐不似失憶,而是被…奪舍……(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4853 字 5個月前

他隻想知曉,眼前此人接近他的原因。

她想接近他、利用他做什麼?

出乎意料地,施黛並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嚇得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意味不明打量她一瞬,江白硯長睫輕顫:“施小姐不怕死?”

呸,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施黛深吸一口氣。

早在江白硯說出那句“你在捉妖時磕破了頭”時,她就隱隱意識到,這人對她起了疑心。

都說失憶是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現在看來,還是有塌房的風險。

施黛打小就是直來直往的性子,最受不了明明長著一張嘴,卻把話憋在心裡不說。

原本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和江白硯說開,他突然拔劍橫在她脖子上,倒是大大超出預料。

江白硯,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凶一點。

感受到脖頸旁側劍鋒的冷意,施黛飛快應聲:“當然怕死。之所以沒躲開,隻是因為我腿軟了。打個商量,能不能把劍收掉?”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

長劍並未挪開分毫,江白硯俯身,拉近二人距離。

問句被他生生壓成不容置喙的陳述句,嗓音溫和,卻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施小姐怕我?”

阿狸渾身緊繃,屏著呼吸趴在施黛肩頭,垂首看去,劍光寒冽如冰。

江白硯身量極高,與施黛之間隔著一扇敞開的窗,因距離近,覆下一片漆黑如墨的影子。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掩映月色,滿溢戾氣,壓迫感太盛,隻一眼,便令它四腿發軟。

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

施黛身為原主轉世,魂魄與這具身體彼此契合,哪怕請來鎮厄司中的巫祝薩滿,也不可能察覺她已換了芯子。

關鍵是……江白硯若想傷她,哪會在乎施黛究竟是不是原主?

他對原主可沒絲毫好感。

如今他已動了殺心,雖受製於血蠱,無法將施黛置於死地,卻有無數種法子令她銷聲匿跡、生不如死。

自幼在邪術裡長大的瘋子,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阿狸在心底罵了句臟話。

曾經那位“施黛”的確怕他。

但凡知曉江白硯過去之人,都會對他敬而遠之,畢竟邪修二字的分量,足以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何為邪修?

陰戾凶殘,殺人如麻,修習見不得光的邪門術法,不為正道所容。

事實是,江白硯的確如此。

當下的情形不允許它輕舉妄動,隻能屏住呼吸,時刻準備撲上前去,為施黛爭取時間。

以施黛的性格,應該會說些好聽的體己話吧?

譬如“我相信你不是壞人”“我隻是想對你好”之類——

江白硯會吃這一套嗎?

求求了,無論如何,千萬要苟住!

它正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猝不及防,見施黛忽然伸出右手。

她的動作輕而快,勾出一縷清風,隔著衣袖,握住江白硯手腕。

這個舉動出現得莫名其妙,阿狸雙眼圓睜,江白硯亦是微怔。

施黛不知道的是,她出現之前,江白硯曾在手腕割開過一道血口。

她的指尖不偏不倚,恰好從傷口邊緣拂過,因力道極輕,並不疼。

隻有羽毛般的癢。

在周身劇痛的當下,這縷癢意如同墜入岩漿的一片雪花,流連於肌理,再緩緩滲入骨頭,竟讓他生出戰栗。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感受。

“施小姐,”江白硯挑眉,“這是何意?”

“我不畏懼江公子,隻是怕劍。”

施黛鬆開他手腕:“你看,我能像這樣觸碰你,卻不敢碰刀——刀劍無眼,莫說是江公子,就算被一個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用劍架在脖子上,我也會害怕。”

江白硯:……?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江白硯罕見微怔。

有生以來頭一回被和老頭老太太做類比,他倒也不惱,輕笑出聲:

“施小姐知曉刀劍無眼,所以將短匕抵在我心口上?”

什麼短匕?

阿狸聽得雲裡霧裡,垂下頭去,猛吸一口涼氣。

趁方才江白硯愣神的刹那,施黛竟掏出袖口中那把小刀,直直對向他。

這、這這這這——

這什麼初生牛犢不怕虎!!!

新手村都沒出,你就直接單挑魔王嗎?

“自保嘛。江公子不會朝我揮劍吧?”

施黛眨了眨眼,尾音微顫:“過往之事,我確實記不清了。你既然疑心我被奪舍,大可同我去鎮厄司,搜一搜我的魂——要是冤枉我,得給我道歉。”

即便做過心理準備,在這種對峙下,還是會感到緊張。

在長久的寂靜裡,她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一聲接著一聲。

江白硯這回沒應聲,眼中黑沉霧靄如烏雲壓頂,瞬息萬變。

他又有些弄不懂了。

他想過施黛會哭哭啼啼,亦或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試圖安撫他、同他親近。

就像兒時,那兩名邪修對他做過的一樣。

結果這姑娘毫不猶豫將一把小刀靠在他心口,讓他道歉。

垂眸看去,施黛仰著腦袋與他對視,一雙杏眼好似明麗寶珠,其中並無懼意,直勾勾盯著他時,像隻不服氣的、驕矜的貓。

冷風拂過窗欞,吹得窗戶劈啪作響。

“抱歉。”

長劍被收回入鞘,江白硯似乎心情不錯,揚唇笑了下,“作為冒犯施小姐的歉禮…”

開口的同時,江白硯抬起左手,緩緩握住施黛手裡的短匕刀鋒。

他生了雙好看的手,修長潔白,手背覆有淡青色筋絡,在月色下宛如玉質。

掌心用力,將血肉沒入刀鋒,再重重一劃——

手掌頓時血如泉湧。

嘶…!

施黛哪曾見識過這種自虐的操作,倒吸一口冷氣:“江、江江江公子!”

“無礙,我房中有藥。”

熟悉的痛感蔓延,江白硯道:“天色不早,施小姐回房歇息吧。”

所以這是,結束了?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她不便在此久留。施黛撓頭,不大放心地看一眼他左手,小聲道:“你不用這樣道歉,我沒生氣,這也不是道歉的方式。明日……”

看上去好疼。

他對這種事習以為常嗎?哪有人用這種辦法說對不起的?

“不必搜魂。”

江白硯:“今日是我唐突,抱歉。”

直至施黛與他道彆,重新為僵屍青青貼上符籙,阿狸腦子裡都是一團懵。

“你、你你你不害怕嗎?”

等總算回過神來,小白狐狸顫抖一下:“他說你被奪舍……”

“有什麼好怕的?江白硯懷疑我,很正常。”

施黛將青青小心扶正:“我猜到他生疑,與其今後彆彆扭扭憋出毛病,不如直接把話挑明。”

“可你方才態度那般強硬,還拿了刀。”

想起江白硯睚眥必報的性子,阿狸語氣弱了幾分:“你不是覺得江白硯過得苦,要對他好些?這樣做,不怕他心生怨懟?”

“江白硯拿劍指著我,不反製回去,被他傷到怎麼辦?再說,他吃過很多苦,我就要無條件遷就、無條件哄他嗎?那麼多殺人犯的童年都不幸福,不還是被斃掉了。”

施黛戳了戳肩頭小狐狸的鼻尖:“我和江白硯互不相欠,就算想對他好,也沒必要唯唯諾諾。大家都是正常人,把話說開、正常交流不就行了?”

再說,如果真因被他用劍指著,就嚇得方寸大亂連連求饒,未免太丟人。

施黛要臉。

它好像,被說服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姑娘大學報的是警校。

阿狸一陣恍惚:“所以,江白硯今夜質問你,你生氣了?”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施黛跳上青青後背:“我和原本那位施黛本來就不同,江白硯懷疑我被奪舍,是他有腦子。在這種妖邪橫行的世界裡,假如我身邊有人性情大變,我也會逼問對方是不是換了芯子。”

她正要指揮青青跳上圍牆,意料之外地,聽見身後江白硯道了聲:“施小姐。”

扭頭看去,窗邊竹影搖曳,打碎層疊月光,影影綽綽的光影落在他眼底。

左手合攏,指尖按上掌心傷口,極致的刺痛席卷全身。

奇怪的是,再沒了被施黛拂過傷口時,那種轉瞬即逝、令他戰栗顫抖的癢。

江白硯笑意慵懶,似是隨口一提:“施小姐說要保護我,可還作數?”

“當然作數。”

施黛趴在僵屍背上,撩起一縷被風輕揚的碎發,朝他揮揮手:“江公子快去療傷吧。明日見。”

明日見。

青青騰空而起,冬風拂麵,吹得小白狐狸一陣哆嗦。

無論是利用妖物開拓財路,還是今夜與江白硯的對峙,施黛的每一步,都踩在未曾設想的地方。

稀裡糊塗離開江白硯的院落,它有些暈暈乎乎。

但總而言之——

施黛,好像有點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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