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7919 字 4個月前

身邊沒有聲音,也沒有其他人。

耳畔落針可聞,她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

——未免太陰森了吧?

心中暗暗腹誹,順帶給自己加油打氣幾句,借由一點火光,施黛舉目四顧。

這裡仍是客棧中的景象,氣氛卻詭譎許多。

她被傳送到二樓長廊上。

牆壁爬滿藤蔓般的血絲,密密麻麻蔓延成片,鋪開滿目腥紅。

細細看去,血絲竟在緩慢蠕動,像蛇蟲一類的活物。

入目之景怪誕至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走廊儘頭——

準確來說,它沒有儘頭。

本應是一堵牆的地方,連通另一條如出一轍的長廊,在它的前後左右,亦有四個毫無二致的空間。

抬眼遠眺,客棧被複製出無數份,每一份交織相連,形成一個永無儘頭的迷宮。

這種程度的

鬼打牆……

施黛右眼皮一跳。

手裡多出一張單薄宣紙,她垂眸掃過,是幻境給予的提示,言簡意賅。

【第二畫】

【被困鬼打牆,尋找出口,逃出生天】

這是衛靈當天的行動軌跡,施黛照做就好。

可走廊漫無邊際,要怎麼找到出路?

握緊掌心照明的冷焰,施黛挪動腳步。

周遭闃靜,連她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辨。

在惹人心慌的寂靜裡,施黛來到緊鄰的下一條長廊。

沒有任何變化。

廊道漫無止境,空空蕩蕩,彼此相連的地方猶如野獸張開的巨口,強烈的壓抑感令人難以呼吸。

忽地,她聽見一陣風聲。

聲音擦過耳尖,仿佛有人輕輕吹了口氣,濕冷粘膩,生出滿身雞皮疙瘩。

循聲望去,哪有什麼風。

一團雙目赤紅的黑影趴在牆頂,口中發出嗬嗬嘶聲。

方才那冷意刺骨的氣流,恰是它張開血口,落在她發間的呼氣。

施黛:……

施黛:這這這什麼東西!

這絕非多麼美好的畫麵,四目相對,有短暫的瞬息,施黛腦子裡嗡嗡作響。

電光石火間,一張雷火符被迅速揮出,疾光如影。

“敕!”

她出手乾淨利落,在邪祟傾身而下的當口,不偏不倚正中它麵門。

雷火交織,破開暝暗,頃刻將黑影焚燒殆儘。

再眨眼,光芒褪去,四周恢複死寂的黑。

除掉了。

施黛深吸口氣,攥起下一張符紙。

要說不怕,當然是假的。

這是她探查的第三起案子,剛來大昭時,施黛連看見畫皮妖都覺得發怵。

先前猝不及防的畫麵比恐怖片驚悚數倍,她隻是個血肉之軀的普通人,理所當然地,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

對視時的驚懼尚未消去,施黛警惕凝神,四下打量。

太黑了。

層出不窮的長廊一條連著一條,她手裡的照明符籙不足以照亮全部。

不知邪祟藏身何處,更不知哪裡才是出口。

光暈影影綽綽,連遠處被風吹動的窗欞,也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惡鬼。

……不對。

這裡沒有風。

腥氣拂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陡然逼近,施黛右臂輕揮,殺鬼符凜冽生光。

借著這道光,她看清身前景象。

一隻通體慘白的邪祟撲麵而來,麵上僅有一張巨大的嘴,口中生滿牙齒,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

施黛被惡心得夠嗆,找準時機引動符籙,白芒爆開,邪祟融成一灘腥臭難聞的黑水。

她捂住口鼻。

除妖這麼幾回,施黛很少有單獨行動的時候,唯一一次孑然獨行,是在坊間遇上鬼打牆。

但當

日她身邊跟著不少平民百姓,人多了,活氣自然也多,遠不如今天這樣,自始至終孤零零一個。

心口怦怦跳個不停,施黛深呼吸,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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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則害怕,但不會輕言退卻。

獨自一人的情況,施黛習以為常——

譬如夜以繼日打工兼職的時候,生病後手忙腳亂前往陌生醫院的時候。

她甚至乾過重感冒發著燒,在冬天發傳單賺生活費的事,結束後回到學校宿舍,冷得渾身打顫。

從小習慣任何事都一個人扛,她骨子裡有股倔脾氣,越是倒黴透頂,越想硬著頭皮拚個出路。

半途栽在某個地方,施黛覺得憋屈。

當然,害怕也是真的。

橫七豎八的長廊交錯折疊,施黛一遍遍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搭配一首歡天喜地《好運來》。

多虧手裡的照明符籙,她不至於兩眼一抹黑,獨自行走在鬼打牆裡,乾脆苦中作樂,給突襲的邪祟們取外號。

那個隻剩腦袋的怨靈浮在半空,隻看輪廓,像西瓜球。

有團巨大的貓鬼齜牙咧嘴,施黛叫它黑貓警長。

還有位會吐絲的蜘蛛俠。

這樣一想,原本的一部分恐懼化作微妙的新奇,大昭境內果然千精百怪,層出不窮。

唯一值得苦惱的是——

施黛輕揉眉心。

邪氣對人體有害,長廊內逼仄狹窄,她不可避免地沾染稍許,有些頭暈。

突如其來,身後又是窸窣一響。

施黛足步急轉,險而又險避開一道利刃形狀的黑氣。

脊背繃直如弓弦,因接二連三的遇襲,她呼吸漸重。

攻擊者藏在暗處,站在她的角度,難以窺見確切位置。

四麵八方如有虎狼環伺,施黛給自己拍上一張清神符。

轉瞬間,黑氣再來。

在左上角。

輕車熟路換上神行符,施黛身如離弦之箭,直攻那處。

對方早有防備,兔起鶻落後退數丈。

與此同時,黑霧凝作箭矢,齊齊朝她猛衝而來!

雷火符橫斜疾出,擊落重重黑影,施黛不留喘息時機,祭出威力更強的殺鬼符。

她目的明確,強襲那隻後竄的邪祟。

對方被雷火符的餘威逼入角落,激發通體邪氣,化出六把細長刀劍。

符籙已出,沒有收手的餘地。

這是她一擊製敵的機會,施黛並無臨陣脫逃的打算。

她看得很開,大不了受幾道傷,在外捉妖,哪有不受傷的。

像江白硯,就總在流血。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

口訣漸出,夾在指間的殺鬼符蕩漾金光,神行符發揮餘力,助她前襲。

刀劍淩空,遽然上湧,鋒芒畢露的邪氣裡,四溢刺骨寒意。

是凜冬般的冷與澀。

施黛低誦咒語:

“先殺惡鬼,後斬夜光——”

她做好了吃痛的準備,足步邁近,感受到一絲擦過臉頰的疼。

奇怪的是,冷意稍縱即逝。

取而代之,是更為清冽的氣息,宛如雪後鬆柏清香。

似曾相識的香氣將她籠罩,施黛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劍氣與體溫。

心下輕顫,她來不及晃神,聽見江白硯的聲音。

如風過水潭,輕而靜,卻撩起漣漪。

“施小姐。”

江白硯道:“前行便是。”

話音方落,劍光乍起。

邪祟凝出的虛幻刀劍,怎敵得過勢如破竹的凶戾劍鋒。

橫來一劍如白虹貫日,為她斬碎惱人的黑霧。

罡風揚起她一角裙邊,施黛飛快定神,趁此間隙,引符直入角落。

金芒四起,似落霞滔天。

繁複符文騰空盤旋,邪祟被困殺其中,掙脫不得,發出淒厲哀嚎,散作一縷黑煙。

……結束了?

意識因邪氣稍顯恍惚,施黛輕輕喘氣,斜倚牆邊。

側頭望去,江白硯一襲白衣不染塵泥,斷水劍寒芒流瀉,殺意未斂。

他看她的眼神卻是平靜。

“江公子。”

空氣帶出他周身的冷香,水一樣清泠,洗去喉間汙濁的晦意。

劫後餘生,施黛雙眼亮盈盈:“鬼打牆這麼大,我們居然能遇上,好巧啊。”

江白硯:……

江白硯:“不巧。”

指腹輕撫劍柄,他吐字極輕,似是漫不經意:“我在尋你。”

……噢。

眼睫簌簌眨動兩下,不知因為太累,還是彆的原因,因這四個字,施黛眼眶隱約發澀。

她少有地局促,垂頭摸了摸耳朵。

江白硯打量她蒼白的麵色:“被嚇到了?”

施黛把脫口而出的“不怕”咽回喉嚨裡。

“有點兒L。”

她認真回想,迫不及待想要傾訴,很誠實地吐字如倒豆。

“有隻邪祟長得像大西瓜,骨碌碌那麼衝過來,離近才發現是一顆頭。還有還有,另一隻生了滿嘴的牙,一看牙口就很好,吃我最方便。”

施黛小嘴叭叭,末了長出口氣:“現在好多了,謝謝江公子。”

江白硯聽得莫名好笑,低垂眉眼,掃視她臉頰。

又累又怕,麵色蒼白如紙,鼻尖和額頭滲出點點汗珠,暈開絲綢般的薄粉色澤。

但她並未如想象那般畏懼瑟縮,平心而論,當江白硯見到她攻向邪祟時的狠意,心底有驚詫掠過。

想來也是,這姑娘曾用小刀對準過他心口。

安靜沉默片刻,等心跳趨於平穩,施黛做出結論:

“現在是……冬天生著病發完傳單後,撲進熱騰騰的被子裡,舒舒服服滾來滾去的感覺。”

難以理解的比喻。

江白硯很輕地眨眼:“什麼?”

他當然不可能聽懂。

說這句話時,她隻是稀裡糊塗地想,現在是兩個人了。

施黛抬頭,笑意從眼角眉梢溢開,耀耀灼人:“是很開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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