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泓認識淩霄君,還打算去見他?”
閻清歡福至心靈:“該不會,百裡泓想像他一樣成神吧?”
他說罷又覺不對:“但淩霄君本身不是神啊……百裡泓真信可以登仙?”
連五歲小孩都清楚,修仙是話本裡的胡謅。
“誰知道呢。”
莫含青淡聲笑笑,眺望遠處被靈線綁縛的男人,音調漸冷:“許是因為,百裡泓有了世間能得到的一切,妄圖更多吧。”
金錢,權勢,名震九州的刀法,百裡泓統統都有。
他願意為家主之位殺害諸多無辜者,可見野心極大,是個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惡棍。
隻是……百裡泓與那位僅在傳聞裡出現的淩霄君,究竟有何瓜葛?
另一邊,匆匆避開飛濺的血水,施黛穩住身形:“分頭解決?”
女仙攻勢剛停,男仙隨即掐訣念咒,金光似箭,從天而落。
他們不能始終處於被動,必須速戰速決。
“我們左,你們右。”
沈流霜頷首:“心魔詭譎,千萬小心。”
她與紅裙陣師並肩作戰這麼一陣子,彼此有了默契,繼續協作,是最有利的分配。
施黛點頭:“你們也是。”
右側是男仙。
它仍在掐訣,右手上的六根指頭翻覆變幻,每次撚指,有金光迸射。
施黛扭頭去看江白硯:“往前靠近它一點?”
揮劍斬斷金芒,江白硯道:“嗯。”
巨神在空,與他們距離尚遠,低眉俯瞰眾生的模樣,讓他輕扯嘴角。
神佛皆偽,看似高高在上,內裡儘是腐敗的血肉。
恰如紅裙陣師所言,這兩尊偽神實力很強,如今顯形,正好供他解悶,疏解沒來由的躁意。
足尖點地,江白硯身如離弦之箭,朝巨神逼近。
凜然劍風震開氣浪三千,隨他心念劍訣,聚成直上雲天的劍陣。
劍氣如瀑,撕裂浩渺雲煙,一擊正入巨神心口。
腥血自豁口洶洶落下,如洪水滔天,染紅地麵。
巨神無悲無喜,右掌慢撚,心口血痕消散無蹤,仿佛方才的血流成河隻是幻覺。
傷口複原了。
施黛皺眉,這要怎麼打?
江白硯麵色不改,劍陣複起。
這次他對準的,是巨神掐訣的右掌。
與刺穿心口時如出一轍,右掌斷裂,血肉橫飛,不過彈指間的功夫,從斷口長出全新的金身。
“試試它眉心的紅痕。”
認真觀望許久,施黛發現貓膩:“斷掌複原的時候,那裡顏色變深了一些。”
哪怕是心魔境,也不可能存在永生不滅的神。
更何況,這是兩個披著神皮的怪物,肯定有弱點。
她說完定神,揮出三張雷符。
天雷乍落,
形如三條銀白色長蟒,攻入巨神眉心。
仿佛是對她的回應,幾團祥雲翻湧凝結,擋在巨神眉前。
雷電入雲,消弭無蹤。
猜對了。
巨神有意在保護,這是它們不能被攻擊到的地方。
神祇右掌再起,靈氣狂如疾風。
施黛來不及欣喜,用符擋下大半靈壓,被震得頭皮發麻:“我們怎麼才能傷到那兒?”
眉心太高太遠,又被祥雲護住,他們想靠攏,可謂難於登天。
承下浩蕩靈壓,喉間腥氣湧動。
江白硯抬目環顧:“我一人去就好。”
跟著他的眼神望去,施黛瞧見一座白玉雕琢的巨塔。
白玉京內群樓高聳,有通天之相,借由一座座直入雲天的玉塔,能接近巨神懸空的身體。
施黛猜到他的打算:“你一個人?”
“我可借劍氣攀天。”
江白硯回眸看她,安靜笑笑:“無需憂心,我一劍斬去便是。”
施黛身為符師,一無經驗,二無劍氣支撐,很難攀上巨塔。
再者,她右臂有不輕的傷,經不起折騰。
向她微微頷首,江白硯縱身驟起。
靈壓彙作沉重氣流,回旋不休,欲將他吹下。
江白硯頂風而行,步履如落雪飛絮,頃刻間,已至玉塔三層的簷角之上。
冷風刮在頰邊,割開兩道血痕。
江白硯不甚在意,身形再起。
巨神覺察他的靠近,掐訣速度更快。
靈壓與金光撲麵而至,他勾唇笑笑,斷水因戰意嗡鳴不止。
躍上又一角塔簷,江白硯手腕翻轉,劍招疾出。
不似驚心動魄的死鬥,更像漫不經心的閒庭信步。喉間腥意愈濃,感受偽神的刺骨殺念,他眼尾漸彎。
不夠。
要想殺得酣暢淋漓,還應再狠些。
又一道金光襲來,江白硯似風掠起,經由劍氣,踏上巨神肩頭。
離它越近,靈壓越重,每行一步都是煎熬。
江白硯細細品味這份痛楚,餘光掃過右側肩頭。
無論身體有多難耐,最清晰分明的,始終是這道不存在的傷口。
心緒不穩,他閉了閉眼。
兩相交鋒,巨神掌中金光迸發,如驟雨疾風,無處可躲。
江白硯沒準備躲。
斷水橫掃,不避不讓,將它們儘數斬落。
身上多出幾道血痕,江白硯渾不在乎,舔舐口中漫出的腥鹹血氣,把團團祥雲碎作齏粉。
準確來說,是一簇簇在空中綻開的血花,腥臭難聞。
他的打法又狠又凶,巨神預感到危機逼近,高舉右掌,全力一擊。
江白硯沒猶豫,執劍刺入它眉心的紅痕。
這是僅有的機會,為了一擊致命,他無暇顧及其它。
巨神最後的那一掌,他受著便是
。
江白硯素來不怕疼。
靈壓太盛,震得腕骨發麻,險些握不住劍柄。
江白硯遽然發力,勢如破竹,斬碎紅痕。
巨神眉間鮮血噴湧,染紅他一身白衣,鮮妍卻猙獰。
身後的金光勢頭沒停,即將刺入後脊,江白硯收劍,卻是驀地怔住。
一瞬風起,撩過若有似無的花息。
數道雷光交織成陣,猶如巨網覆下,罩在他身側。
雷電交疊,勢如獠牙,把偽神殘留的金光儘數絞滅,好好護住了他。
江白硯回頭,看見施黛。
她發髻亂了七成,垂墜的黑發被風揚起,如水墨揮散,勾出驚心動魄的一畫。
高處冷風呼嘯,拂過她搖曳的緋紅裙邊,綺麗明豔,叫人想起被風吹開的桃花。
揮一揮手裡的雷符,施黛嘚瑟咧嘴,笑出虎牙:“厲害吧?”
她剛說完,因被江白硯一劍刺穿命門,巨神龐大的身軀猛然下墜。
沒了立足之地,兩人無法好端端站在空中,隨之沉落。
施黛沒來得及再說,落進一個熾燙的懷抱。
這次,江白硯身上全是血的味道。
他笑了下,近乎耳語:抱緊。?[(”
唯恐一個不穩摔下去,施黛依言照做,環住江白硯腰身。
極速的下墜感讓她屏住呼吸,在呼嘯不止的風聲裡,見他熟稔借力,躍向另一座高塔。
江白硯問她:“嚇到了?”
施黛的後背在抖。
“有點兒。”
把他抱得更緊,施黛老實回答:“塔好高。爬到一半,我差點就臨陣退縮了。”
幸虧她沒有嚴重的恐高症。
想到爬塔的辛酸,施黛握緊拳頭,理直氣壯:“堅持下來,全靠我們的感天動地隊友情。”
江白硯輕勾嘴角。
破雲碎煙,乘風縱氣。
他把懷中人抱穩,一步步躍下登天玉塔。
滿腔血腥味裡,施黛的梔子花香格外分明,貼在胸前,幽微掃過心尖。
方才斬殺巨神,回首見到她的那刻,江白硯切實感到了愉悅。
比斬碎巨神眉心時,更真切、更悸動的愉悅,像積蓄已久的洪水奔湧傾瀉,連帶心跳一並加快,聲聲如鼓。
是尚且活著的感受,讓他知曉這具身體並非行屍走肉。
逐漸習慣下落的失重感,施黛在他懷裡仰起腦袋。
江白硯半邊臉上沾了血跡,沉在陰影裡,是和他劍氣相符的孤傲狠戾。
嘴角卻是上揚的,唇邊小痣被血染紅,像一點朱砂。
“江沉玉。”
她看了兩眼,忽然說:“你不想和我分開?”
施黛叫了親昵的小字。
江白硯足步微頓:“嗯。”
回想起江白硯為她包紮時說的話,施黛沉吟道:
“血蠱還是解開為好
。如果我們因為突發情況不得已分開,你得不到我的血,該怎麼辦?”
意料之中的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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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住她後背的右手略微收緊。
江白硯靜默良久:“嗯。”
說完又覺不甘,自胸腔溢出奇異的痛楚,如被刀尖刺破,迸濺腥澀的血珠。
委屈又難捱,能把人逼瘋。
頭一回,他滋生難以抑製的私心:“我不在乎。”
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血,不在乎血蠱帶來的痛。
江白硯在乎的,是有朝一日被她舍棄。
恰如今時今日,施黛毫無遲疑地拒絕血蠱。
到那天,如若由他將施黛鎖起來,不讓她離開——
“能要命的事,你不在乎?”
施黛蹙眉瞅他,安靜一陣,繼而又道:“不綁定血蠱,你也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啊。”
眉間掠過一絲怔忪,江白硯攥起指尖,蹭在她凸起的脊骨。
他尚在思忖這句話的含義,垂眸之際,聽施黛說:
“我喜歡你。”
刹那的停頓。
斷水嗡鳴出聲,劍鋒光暈亂湧。
江白硯足下不穩。
身體停在塔簷,再無其它動作,懷裡的施黛被嚇了一跳:“你剛剛是不是差點摔下去了?”
江白硯:……
他不知怎地喉音發啞:“什麼?”
施黛抬頭。
她膚色白皙,蓬鬆柔軟的發絲蜷在側臉,與瞳孔一樣,是極致的黑。
麵龐之上,漫出薄雲般的紅。
江白硯定定看她,目色深幽。
被他凝視得不好意思,施黛故作鎮定挪了挪眼珠,沒一會兒,又望進江白硯的眼:“喜歡你。”
她沒對任何人產生過類似的心思。
想親近他,下意識地在意他,僅僅和他待在一起,整顆心都變得雀躍輕盈。
陌生的情緒蜿蜒攀騰,像密密匝匝的爬山虎。
施黛沒把它們掐斷過,任由滋長蔓延。
“兩個人互相喜歡的話,理所當然要在一起嘛。”
施黛笑笑,杏目盈盈,如春水初生。
被她直勾勾地注視,竟有種驕陽灼射、仿佛要被燙傷的錯覺。
見不得光的妄念蜷縮回角落,江白硯極輕地眨眼,睫羽斬落微風。
徹底亂了,什麼都是。
“所以,”施黛問他,“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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