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得皆所願,無歲不逢春。
願你此生不遇風雪,年年歲歲,皆是美滿春光。
字字入耳,像融化的蜜糖。
江白硯挑著桃花眼看她,瞳底清淩淩一片,眼梢蕩出狹長的弧。
被這樣的眼神凝視,施黛有些赧然,胡亂揉揉他頭發。
剛沐浴過,是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像錦緞一樣。
“話說回來。”
回想起膳廳裡的談話,施黛心情複雜:“你真在學女紅?”
江白硯一個握慣了劍的劍客,奈何得了針線活?
“嗯。”
江白硯道:“剛學不久,尚不熟稔。”
施黛:……
施黛趕忙道:“彆彆彆,那些話隻是爹娘他們隨口說說而已,你彆放在心上。”
倏而想到什麼,她語氣多出警覺,一本正經:“你被針紮到手了嗎?”
以前看電視劇,刺繡的人總要被紮那麼一兩下。
江白硯笑:“怎會。”
說這話時,施黛已經握住他腕骨,順勢抬起。
一雙窄長冷白的手,生有幾處老繭,頗具力量感。
的確沒見到新生的傷痕。
施黛暗暗鬆了口氣,聽江白硯問:“想看看嗎?”
看什麼?
施黛迅速反應:“你繡出來的東西?”
江白硯點頭。
非常少見地,施黛有好一陣子的沉默宕機。
在此之前,她沒把江白硯與針線聯想在一起過,等回過神來,好奇心終是占據上風。
施黛用力點頭:“嗯嗯。”
在江白硯起身之前,她飛快補充一句:“你先把衣服穿好。”
被她擦拭傷藥後,江白硯始終保持上身不著寸縷的狀態。
裡衣和中衣被他隨意搭在木椅上,白得顯眼。
無聲笑笑,江白硯低應一聲,順手拿起裡衣搭上。
他穿衣的動作行雲流水,烏發被撩起又落下,黑白兩色賞心悅目,如燈下畫卷。
察覺施黛的目光,江白硯很輕地朝她眨一下眼。
施黛:……
好好好,勉為其難再被他釣一回。
客房不大,江白硯走向床邊,從木櫃裡拿出某樣物件。
看不清他手裡的物事,施黛沒去掩飾新奇之色,杏眼晶晶亮亮:“是什麼?”
江白硯靠近抬手,攤開的掌心裡,赫然是個香囊。
無法言說的奇妙感受。
像被一顆星星砸在心上,從心尖開出一朵歡喜的小花。看清香囊的刹那,施黛眉目舒展,笑逐顏開:“哇——!”
意料之外地,香囊的繡工居然不錯,江白硯是實打實的聰明人,學什麼都快。
布料是價值不菲的織光錦,柔軟精致,色澤淺粉,溢散淡淡流光。
一幅春江圖被繡於其上,楊柳依依,
水色粼粼,倒映高懸於天的赤紅朝陽。
好香。
施黛嗅了嗅:“桂花香味?”
江白硯端詳她的神色:“你喜食桂花糕。”
順理成章地,施黛理應喜愛這種花香。
施黛笑得更歡:“這個香囊,你繡完了嗎?”
江白硯垂眼:“有幾處針腳落錯。”
言下之意,這是失敗的半成品,用不了。
施黛才不管這個,把桂花香囊瞧了又瞧,滿麵期待:“可以送給我嗎?”
本就是為她繡的。
江白硯笑笑:“你若不嫌棄的話。”
施黛義正辭嚴:“怎麼可能嫌棄。”
她從江白硯手裡接過香囊,愛不釋手地摸摸又蹭蹭,末了垂首聞一聞,是清新的桂花香。
“好喜歡。”
施黛望向他:“謝謝你。”
她顯而易見很是開心,笑眼彎成月牙,如明燈綻開的華彩,連帶周遭空氣也變得輕快。
積極正麵的回饋,最能給人安全感。
施黛向來如此,愛憎極為分明,倘若心覺歡喜,便落落大方展露在外。
譬如此刻,江白硯看得出來,她當真很滿意這個香囊。
“我亦學了糕點。”
江白硯道:“待近日事畢,為你做些。”
這幾天在青州忙於查案,他沒閒暇時間下廚。
還有點心吃?
心下歡愉,施黛仰頭親了親他側臉。
這是第一次,有人親手做這麼複雜精致的東西送給她。
被全心全意相待的感受豐盈又滿足,心臟仿佛成了棲息在枝頭的鳥,稍一展翅,就輕悠悠飛起來。
喜歡桂花香,喜歡手裡的香囊,最喜歡的當然是江白硯。
“你之後做點心,可以叫上我。”
施黛說:“兩個人肯定比一個人有趣。我雖然不大擅長……打打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如果老是讓江白硯單方麵為她做這做那,施黛會不好意思。
“對了。”
她眸光一晃,興衝衝道:“差點忘記,有件大事要告訴你。”
江白硯:“什麼?”
施黛揚起嘴角,故作神秘眨眨眼睛。
“我們不是綁定了血蠱嗎?”
施黛道:“我爹找到解蠱的辦法了。”
血蠱是江白硯從邪修手裡學來的秘術,在大昭失傳已久,知曉解法的人寥寥無幾。
得知兩人綁定血蠱後,施敬承和孟軻四處搜尋解蠱之法,已有數月。
解蠱的事,施敬承本打算當作生日驚喜,在席間宣布的——
沒成想人算不如天算,被施黛一句“我傾慕江白硯”搶先給了個更大的驚喜。
於是她爹乾脆保持緘默,轉而讓施黛親口告訴江白硯。
“聽說是一位北方的薩滿巫師,接了我爹發布的懸賞令。”
施黛說:“約莫明日,她就來青州了。”
江白硯正在調查十年前的滅門案,脫不開身前往北地,隻能勞煩對方趕來青州一趟。
說起這事,施黛不由道:“你之前說,查出了幾個可疑的凶手——有嫌疑比較大的人嗎?⑶_[]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白硯不知在想什麼,似乎因她方才的話略微失神。
待他抬眼,眸底重回清明:“嗯。”
這事沒什麼好瞞的,江白硯道:“玄同散人。”
施黛正色:“因為他這些年裡的行蹤?”
玄同散人四個字如雷貫耳,在大昭,是位家喻戶曉的人物。
“有一部分原因。”
江白硯頷首:“淩霄君往返江南各地,玄同散人浪跡九州,時間充裕,恰巧相符。”
玄同散人行遍四海居無定所,對外稱是瀟灑隨性,若想借此隱匿蹤跡,也說得過去。
沒人知道玄同散人這些年具體身在何處,在他孑然獨行的日子裡,完全有時間塑造出一個“淩霄君”。
“一部分原因?”
施黛捕捉到關鍵點:“另一部分呢?”
江白硯斂目:“武器。”
“多年來,在江南百姓口口相傳的共識裡,淩霄君是名劍客。”
他笑了笑:“他理應隻懂劍術而已。”
二十年間,淩霄君每每出現,全是白衣執劍。
大昭精通劍術的人不知凡幾,僅憑這條線索,斷然查不出他的身份。
但結合百裡家的案子,淩霄君的身份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百裡泓親口承認,他與淩霄君達成過交易,讓後者刺殺百裡策。
百裡策死於長槍,由此推斷,淩霄君是個用槍的高手。
更匪夷所思的是,這人居然還教導過百裡泓刀法。
刀、劍、長槍,淩霄君把三種武器全練至了登峰造極的水平。
可巧,玄同散人之所以有這麼大名氣,全因他天資高得驚人,廣習百家功法,博采眾長樣樣精通。
從他的道號就看得出來——
“玄”字深奧廣博,“同”字有凝集之意,寓意道法千萬,混同為一。
施黛以前懷疑過他,可思來想去,玄同散人與江南的事八竿子打不著,沒有證據。
不過……
施黛抿起唇。
當年江白硯的父親邪氣纏身,正是玄同散人將他一擊斃命。
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如果玄同散人就是淩霄君。”
施黛恍然:“以他的悟性,的確學得了你娘親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