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1 / 2)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2303 字 8個月前

掉馬很突然,施雲聲很茫然。

茫然之後是無儘的苦悶,小狼動也不動,表情呆呆。

這副模樣實在可憐,孟軻把它從衣物裡抱出來,放進被褥裡頭,向施黛和沈流霜概述了前因後果。

此事說來簡單,無非是妖丹作祟,妖氣入體。

施黛細細地聽,眼神往床榻上瞟,與她弟弟四目相對。

施雲聲:……

小黑狼暗暗磨牙,側開腦袋。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孟軻道:“你們知道,雲聲一向臉皮薄。他不好意思現出狼形。我和敬承便沒告訴你們。”

“記得冬天的時候,我們在府裡見過它一回。”

沈流霜輕撫下頜,恍然挑眉:“原來是雲聲……實在意想不到。”

施雲聲:……

你那天明明一眼就認出來了!好拙劣的演技!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施黛格外坦然:“小狼很可愛啊。”

還很好摸。

想起把整隻狼崽揉進懷裡的觸感,施黛眼風一動,瞥過它毛茸茸的腦袋。

她心思細膩,不需多想,就明白施雲聲羞赧的原因。

這孩子性情敏感,有彆扭的自尊心,分明是條狼,卻被身為姐姐的她當作小狗揉來揉去。

最重要的是,被施黛摸腦袋後,小狼好幾次表現得十分開心,尾巴亂晃。

以他的性格,絕對想把這個秘密撕得粉碎。

“話說回來,”施黛貼心地轉移話題,“雲聲體內的妖丹,什麼時候能徹底消解?”

妖丹並非施雲聲與生俱來的內丹,而是被邪修強塞進他識海,這種外來之物,儘早移除才好。

自從他回府,孟軻和施敬承始終在嘗試解丹。奈何妖丹在施雲聲體內待得太久,與他漸漸相融,祛除的難度很大。

“此事不急一時,需以靈氣將它緩慢逼出。”

孟軻道:“再過一年,應該能完全消除。”

這幾個月以來,她和施敬承一直在動用靈氣,滋養施雲聲的識海。

妖丹除得去就好。

施黛鬆了口氣,一扭頭,恰好撞上小狼的雙眼。

人形與狼形相通,施雲聲斬除邪祟時受的傷,在狼身上清晰可辨。

他的傷口數量不少,縱橫交錯,紅得刺眼。

想必很疼。

施黛一顆心變得軟趴趴:“可以摸摸頭嗎?”

施雲聲看她一眼,很快低頭。

沉默半晌,他悶悶說:“隨你。”

於是施黛伸手,暖熱的掌心覆上他頭頂,輕緩揉一揉。

“謝謝雲聲。”

她話裡帶了笑,沒有調侃的意思,清淩淩響起,像山澗春泉:“妖丹發作一定難受。你願意保護我,我很開心。”

耳朵顫動兩下,小狼悄悄抬頭。

今早雨過天晴

,一輪暖日當空。

陽光透過木製窗欞,從密密匝匝的樹葉中落下來,明暗交迭,在施黛臉龐勾出融融剪影。

她的目光溫柔專注,蘊藉一層薄光,一笑起來,好比糖絲化開。

……算了。

施雲聲想,他姐姐剛從生死關裡走過一遭,他已經足夠大,不應當和她鬨彆扭。

不自在地挪開視線,施雲聲板著臉,尾巴一晃。

再眨眼,小狼仰起腦袋,就著摸頭的動作,在施黛掌心輕蹭一下。

就當安慰安慰她。

*

災變塵埃落定,這日之後,大昭重回正軌。

聽說昨晚有亡魂入夢,施黛特意問了江白硯,他在夢裡見到什麼。

“我爹娘。”

江白硯如實作答:“我娘很喜歡你送的玉鐲,托我向你道聲謝。”

施黛訝然:“玉鐲?叔母她真收到了?”

“江府是他們埋身之地,可比墳塚。”

江白硯解釋:“你將玉鐲放置其中,便是祭拜。”

正如燒的紙錢可以直入地府,祭奠時獻上的供物,也能被亡魂感知。

據江白硯說,他向二老描述了當今大昭的繁盛景象,也對他們提起施府和施黛。

時隔十年,一家二口得來遲誤的告彆,沒有相顧垂淚的煽情,隻像數年前平靜的午後一樣,彼此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共度了一場夢的時間。

離彆之際,江無亦笑言,他與溫頤心願已了,即將雙雙轉世投胎——

魂歸地府後,溫頤等了他十年。

用他對江白硯的原話來說,是“等今後有緣再見,我恐怕得喚你大哥了”。

溫頤聽罷隻笑,揮手道彆時,腕間玉鐲瑩瑩生輝。

這夜過後,大昭境內,無數恩仇畫上句號。

以此為開頭,是長達好幾個月的盛世平安。

上古邪祟落敗,妖邪死傷慘重,短時間內沒功夫瞎折騰。

鎮厄司的案子大幅減少,施黛得了久違的清閒時光。

在此期間,江無亦得以平反,被朝廷追封忠武將軍。

感念他與溫頤的護城之舉,青州為二人建成合葬大墓,施黛去過幾回,見到不少前來悼念的百姓。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入了夏末。

夏秋交接的時日最為舒適,暑氣褪去,微風送涼,入了夜,便是明月相照、星河燦燦。

施黛和家人吃完西瓜,回房後正準備歇息,聽見敲門聲響。

打開房門,是立於月色下的江白硯。

他仍穿白衣,除卻袍邊幾道雲紋,再無其它修飾,乍一看去,仿佛身披一抹清寒的霜。

江白硯手裡,是個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

施黛心有所感,讓他進屋:“這是——”

“嫁衣,”江白硯道,“繡好了。”

他長身玉立,把檀木盒置於桌麵,微微側過頭來:“你來

開?”

胸腔裡傳來鼓噪的鳴響,施黛沒壓住粲然的笑:“好。”

她走上前去,站在江白硯身邊,嗅到鮫人幽冷的香。

在略顯沉悶的夏天裡,這股香氣猶如一根冰線,帶著沁入心底的寒意,叫人上癮。

檀木長盒精致華美,雕刻有繁複圖繪,施黛小心打開,屏住呼吸。

該如何形容此刻的一眼。

燭火輕搖,流光溢彩。

鋪天蓋地的潮紅好似水浪,於火光下迤邐流瀉,浸入夜色,湧向眸中。

顆顆鮫淚色澤皎白,讓人想起晝夜交替的刹那,萬道霞光明滅不定,一輪淡淡明月悄然攀上來。

施黛張了張口說不出話,凝神細看,嫁衣上的刺繡絲縷分明。

龍鳳呈祥,祥雲逶迤,衣襟上是用金線勾織的花鳥圖,被燭光一照,漾漾生輝。

雲錦為底,鮫淚為飾,世無其二。

這是江白硯繡了整整四個月的婚服。

江白硯輕聲問:“可中意?”

嫁衣靜躺,流光不儘,如同一簇滾燙的火,讓施黛頰邊也染上緋意。

她臉上發熱,展顏笑道:“喜歡。”

江白硯勾唇:“去試試?”

施黛自是一口應下。

江白硯不便看她更衣,去了門外靜候。施黛脫下襦裙,一件件穿好大紅的嫁衣。

當初從心魔境離開後,江白硯丈量過她身形的尺寸,對婚服進行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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